我因心緒做弄,動作就跟著遲緩了一下。待他都已行出一大段距離時,整個人還呆滯滯的停頓在當地裏,目色若死,甚至為他按摩肩膀的動作都還如此保持著。
他似察覺到了我的不迎合,臨著屏風轉角時止住步子轉身看我。
我方回神:“嗯?”下意識出了一聲,頓有些手忙腳亂,卻還在原地裏僵僵呆滯著,忘記了自己應該迎過去伴駕的。
我的遲鈍至使皇上頓然失了本就稀疏的興致,目光自我身上錯落開:“算了。”寡味的拂袖一動,“朕去禦書房睡。”麵目與神情皆無悲無喜,辯駁不得是怒是隨意。語盡徑自邁步折回去,自我身邊一路大闊闊的走了出去。
不多時便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是陛下的禦駕已經離開了我的慕虞苑。接連傾煙忽地進來,一張麵目滿是不解與擔憂。
我沒有苛責她的失禮,我知道她是見皇上好端端的突然離開,所以一時魯莽了些。
我不語不言,獨自一人呆呆的坐在臨著小軒窗的繡墩上,心房分明空空蕩蕩,但又因了這空蕩而覺得被什麼無處尋的東西給塞得極滿……不知何時淚流滿麵,更漏清寒,飲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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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依舊沒有來我這裏。我叫傾煙出去探查,後說是翻了馥才人的牌子,可馥才人仍是身體不適,皇上便在禦書房後室小床上自己睡了。
又是,身體不適,又是自己在禦書房獨臥……嗬。
那一刻,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去了箜玉宮華夙苑尋兮雲的。
我並沒有持著怎般淩厲的風範,因我與梅貴妃終究不是同一類人,我也做不出那般的風範:“姐姐身體不適,妹妹不放心,過來看看。”我這樣對兮雲說,但麵上是不是浮了笑意、那笑意是不是顯得很是虛偽,我就真的無從得知了。
但想必我的神情並沒能很好的遮掩掉我的心情,兮雲抬手退了侍立的宮人,示意我與她雙雙落座下來,旋即拈起幾上一七彩雕海棠小壺,慢悠悠以龍鳳三點頭的手法滿了一盞清茶:“扶搖。”她將那盞清茶遞給我,旋即又以同樣的動作為她自己滿了一盞,鳳眸方抬起來凝在我麵眸間,“我們姊妹,你還需跟我扯這般虛晃一招的東西?”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隻覺她嬌美如雲牆的唇兮夾雜著幾不可見的微笑,“你有什麼話,便直說。”
她的舉止從容有度,她的談吐優雅老成,她的麵貌絕美無雙,她一切的一切全都那麼那麼的無可挑剔……這樣趨於完美的豐物人兒忽地就燎起我心頭那團火焰,許是因了她渾然天成的完美麵貌與氣度,調動起了我自身的塵泥卑微,我頓然覺得她有一種與我雲泥之別的優越感,心火便撩撥的愈發繁盛!
“我就要失寵”的第六感是導火索,這導火索伴著那團心火的撩撥終究使我壓抑不得:“放肆!”突然“簌”地猛地站起怒聲嗬斥,“本舞涓何時允許馥才人你這般直呼名諱了!”
聲音極高,且我素來顯少這般淩厲,在兮雲這裏更是不曾有過。故而我此時的舉止使兮雲纖纖肩膀錚地顫唞了一下,接連便聽院子裏也有宮人非止一端的怯怯呼吸聲。
我的頭腦已是一片混沌,我辯駁不出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兮雲一愣,然而她極快便複蘇了神智,她甚至都沒有表現出對我這般舉動絲毫的感慨、傷懷,忙不迭就一起身行禮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