惝恍中聽傾煙又道:“美人,大抵這宮妃晉升之時,各宮所送賀禮都是些金玉珠翠等貴氣物件,亦或是些奇特熏香、外域貢品等稀罕物什。”她微頓,目色轉向紅綾間的景泰藍上,略略詫異,“這瓷瓶兒倒也好看,隻是梅貴妃為何單單送了這個?”眼瞼一抬,薄光閃動,“莫不是……貴妃娘娘標新立異慣了?”
這詞兒倒是用的極好!我聞言不由一嗬,淺挑眉彎勾唇淡淡:“可不是標新立異麼!”沒去看傾煙,一雙眸色隻落在紅綾瓷瓶間繪著的幾枝春溪桃花上,“她這標新立異,是專程針對於我呢!”
見傾煙愈發的恍惚了眸光。
我沒理會,撫弄紅綾的纖指慢摩挲上了那瓷瓶腹肚,落在鮮豔欲滴的幾枝桃花間,斂了羽睫聲息微低,半含笑意的自顧自繼續:“‘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表麵上看著原是個好彩頭,但莫忘記,桃花也素來被世人做了輕浮的象征。梅妃標新立異的送了單隻景泰藍,且還如此細心的擇了瓶身燒繪桃花的……她這是在譏我媚俗輕浮,勾引、魅惑了皇上!”聲息一落時,些微冷意跟著滕然而起。
傾煙甫抬首,似乎震撼了一下。旋即蹙眉疾聲焦焦道:“美人孤潔清冷、卓爾不群,怎會是浮誇豔俗的!梅貴妃真真兒的沒了意思!”她為我抱不平,語氣因急而不覺高了些。
我忙遞了眼神示意她不可忘記分寸,她方意識到,忙緘默言聲重新小心起來。
我搖首歎息,聲色卻寡淡的很:“莫說這些有意思沒意思的話,那麼桃花開得燦爛美麗又是招誰惹誰了?”淺頓聲,複而繼續,“相比起臨風傲雪的梅花來,其實第一個臨著嚴寒風雪綻了花靨的並非寒梅,而是桃花。”軟眸不由暗了一暗,又亮了一亮,“它總是最先開放,傲立風刀霜劍、淡笑群芳。那份氣節又是如何的堅貞堅韌?”一歎迂回,語氣愈沉,“隻是人人都隻記住了梅花的好,而將桃花付於了截然不同的詮釋。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卻還不是偏生好端端的就落了個水性、輕浮、媚俗、妖……極盡了這世上所有魅姬禍水的罪名?”
這些話有些涼薄了,是有些涼薄了。
沉默須臾,傾煙啟口吐言想要打破彼時靜寂:“自身高潔,這風骨終是任了何人何事都也奪不去的。”
不知怎的,這話在我聽來委實好笑:“若是不被承認,那便成了自負自傲,奪得去奪不去的又如何?”輕搖搖首,目光不覺有了沉澱,“太高人愈妒啊,過潔世同嫌。”
沒有辦法,心之所至,這個話題便隻能被扯得無限尷尬的放置在這裏,哪怕傾煙有意想要轉過我的語鋒,我也總能如此不給麵子的再重轉回來。這在旁人眼裏看來,是委實不可理喻的吧!
若不是筠(取“jun”音,同“珺”)淑女的突然到訪,隻怕心境也會跟著僵持在這麼個尷尬的語境裏。
筠淑女我並不認識,隻知道是同批被留用的秀女之一,記憶裏卻尋不見這麼個人。
傾煙引著她進來拜會的時候,這才淺淺的打量了一圈。實在太普通了些。
這裏的“普通”並不是說她當真普通,若非有著絕佳的母家地位亦或上乘姿顏,又怎麼會被留用呢!用在這裏是說她雖秀麗,卻也不是過於出眾的,跟一幹宮妃麗人放在一起比較的話,她的麵貌並不能夠使她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