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惜痛苦閉上眼,淚水簌簌直掉,從眼角流入雙鬢。
封時衍說的這些,她都知道,隻是一直麻痹自己不去細想罷了。
看薑言惜難過成這樣,封時衍燒在心底的那股火又變成了不知名的鈍痛,他鬆開鎖住她咽喉的手,躺到一邊望著連枝紋金紗帳頂苦笑:“薑言惜,你就算再恨朕,這輩子也就同朕這樣耗著吧,互相折磨也總比痛斷肝腸好,是不是?”
薑言惜閉目流淚,一句話也不肯說。
封時衍兀自道:“你同皇後說的那些話,朕更願意相信你是吃醋了……”
“封時衍。”薑言惜打斷他:“我隻是想報複而已,那個孩子沒了,皇後會痛苦,你也不會好過。”
這一刻,她突然就覺得,激怒封時衍,就這麼死在他手上也好。
這見不得光的身世,這不堪的一生,這從她出世就落在她肩上的血海深仇……她通通都不想麵對了。
她恨封家人,若不是他們狼子野心造反,她這輩子豈會是以一個不堪的庶女身份被欺淩著長大?
她本該是金枝玉葉的,她所受的這些苦,隻要大齊還在,她根本不會遭受的!
大長公主在她麵前盛氣淩人,但大長公主那份尊貴,不是從她這裏搶去的麼?
大長公主憑什麼羞辱她?
每在這皇宮多待一刻鍾,她心中的恨就深一分。
這世上最諷刺的,莫過於無條件對她好、願意為她和全天下抗衡的人,卻是她不得不殺的仇人。
薑言惜是當真覺得累了,從年少期盼著加入陸家成為陸家主母的美夢,到入宮後同封時衍的糾葛,她一直掙紮,可從未掙脫過,現在已然是精疲力盡。
封時衍聽到她的話,久久沒出聲,就在薑言惜以為他許是沒聽見時,封時衍才伸手撫上她小腹,用一種她聽不懂的語氣道:“薑言惜,那你賠朕一個孩子吧。”
雲收雨歇時,封時衍依然緊緊擁著薑言惜不曾放開,似乎想通過這個擁抱把人揉進自己骨血裏。
他身上汗黏黏的,眼神卻沉寂:“薑言惜,別想著離開朕,朕隻有你了,絕不會放手的。”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輕,薑言惜卻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她容貌雖不出彩,可一身雪膩的肌膚實在是招人,封時衍撫弄了片刻,扭過頭憐愛吻了吻她被大長公主打腫的臉,一手鉗住她的下巴,再次發狠一般吻了上去……
一手握著她腰肢,動作凶猛。
似乎隻有從她身上索.取更多的歡愉,才能撫慰他心口火燒一般的灼痛。
總管太監站在內殿門口處,聽著裏邊傳出的聲音,急得焦頭爛額,猶豫片刻,還是扣響了殿門:“陛下,禮部和司天監的人已經在禦書房等著了。”
頓了頓,又補充了句:“大長公主也在。”
一刻鍾後,封時衍才從內殿走出,眼尾似被指甲之類的銳物劃傷了一道,讓他本就俊美的臉龐多了一絲邪氣,領口下似乎也有若隱若現的抓痕。
進殿送熱水的小宮女隻敢偷瞥一眼,就趕緊埋下了頭,臉紅得厲害。
“好生伺候熹妃。”封時衍隻留下這句,就匆匆往禦書房趕去。
薑言惜裹著被褥躺在床上,雙目失神望著帳頂,一隻手搭在自己腹部,不知在想什麼。
“娘娘,該沐浴了。”宮人來邊上輕聲喚她。
薑言惜這才隨便披了件衣袍起身,進浴桶時,她吩咐左右:“都退下吧,本宮想一個人呆會兒。”
所有小宮女都退下了,唯獨一個相貌最為普通的,拿出一個小藥瓶遞給她,壓低了嗓音道:“公主,這是避子藥。”
隻說了這麼一句話,小宮女就也退了出去。
薑言惜看著自己手上的藥瓶,麵上露出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來。
能叫她公主,必然是前朝的人了。
***
高皇後醒來時,隻覺下腹鈍痛,她用手摸向小腹,發現原本隆起的腹部平坦下來時,本就蒼白的麵容更是血色褪盡:“我的孩子呢?”
貼身照顧她的宮女不敢說話,隻哽咽不止。
高皇後張著嘴,卻因為悲到極致發不出聲來,片刻後才撕心裂肺哭吼出聲,嗓音尖銳得傳出整個坤寧宮去。
過路的宮人聽到坤寧宮傳出的淒厲哭聲,都不免駐足回望,片刻後才或悲憫或麻木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這華麗又冰冷的宮闕裏,昔日高高在上的一國皇後尚且落得如此下場,更何論命如螻蟻的宮女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