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嬸瞧著這鐵匠人高馬大,怕薑言意吃虧,就一直跟在薑言意身邊。
進屋後,薑言意一句話還沒來得及問,羅鐵匠就把肩上的褡褳取下來,往桌上倒出一堆碎銀和銅板。
薑言意嚇了一跳:“羅師傅這是何意?”
羅鐵匠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薑言意在他那裏打了那麼多器具,就沒見??說話客氣過,從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別的??半句多餘的話也不願搭理。
眼下還是頭一回客客氣氣道:“想跟薑掌櫃贖一個人,這是我這些年攢下的積蓄,一共五十七兩,不知道夠不夠。”
薑言意心中隱隱有了個答案,但還是道:“我不太懂羅師傅的意思。”
羅鐵匠顯然是個不善言辭的,??憋紅了臉,好在古銅色的膚色讓臉上的紅不是很明顯:“我想向您求一門親事,給秋葵贖回賣身契,娶她。”
郭大嬸麵色驚訝,顯然她沒料到事情竟是這麼個發展。
相比之下,薑言意就平靜得多,她道:“你知道秋葵跟常人不太一樣,我沒打算過讓她嫁人。”
秋葵沒個娘家人,小時候又燒壞了腦袋,雖不至於癡傻,但心智總比常人差一截。她若是嫁了人,薑言意擔心她受氣。
羅鐵匠聽到薑言意對秋葵的評價,眉頭皺得死死的,反駁道:“她不笨,跟常人也沒什麼不同,隻是固執了些。”
薑言意聽出他話裏對秋葵的維護之意,心中反而有些高興。
有時候她也覺得秋葵傻,但其實不是的,人情冷暖秋葵很清楚,她甚至會害怕給別人添麻煩獨自承擔?多東西。
秋葵不能理解的,是律法沒有規定,在世人眼中卻約定俗成的東西,因為那些道理在她看來不該是這樣的。
薑言意問鐵匠:“你知道她的過去嗎?”
羅鐵匠點頭:“那些不是她的錯。”
那天去花街送貨碰到秋葵,從她舅母那裏得知秋葵從前的經曆,秋葵舅母口口聲聲說是秋葵自己走丟了的,但秋葵又說是她舅母賣了她。
羅鐵匠在西州打鐵多年,也幫衙門打過鐐銬、刑具,有認得的人在牢裏當差,托人問話不是難事。
當年青樓裏犯事的老鴇如今還在大獄裏,秋葵被買進去那天,剛好青樓被查封,所以老鴇對秋葵印象?深。
秋葵是被她舅母強拉著手在賣身契上按手印的,隻要老鴇肯作證,那麼秋葵舅母賣良家女,同拐子無異,是要蹲大獄的。
??忙前忙後,頗費了些功夫才讓老鴇願意當證人。
薑言意沒料到羅鐵匠竟默默為秋葵做了這麼多,一時間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問:“你可知秋葵舅母那日為何要騙她去花街。”
羅鐵匠麵上露出幾分不忿:“我把那老娘們打了一頓,問出來了,那老娘們說,是有人找上??們,給了五十兩銀子問秋葵的下落。她帶秋葵過去,也是對方的意思,如?秋葵是她們要找的人,會再給一筆錢。”
五十兩銀子可不是筆數目,難怪秋葵舅母幾次三番來找她。
而且如?隻是單純牽線找人的話,秋葵舅母不管秋葵的賣身契是不是在薑言意手中,那也說得通了。
對方能這般破費找人,來曆隻怕不簡單,又約在花街那魚龍混雜的地方見麵,顯然是見不得光。
薑言意問:“??們找秋葵作甚?”
鐵匠呸了聲:“一家人鑽錢眼裏去了,說是有個老潑財病歪歪的快死了,要找個命格相對的衝喜。”
薑言意隻覺得這話漏洞百出,對方都不知秋葵的?辰八字,怎就知道秋葵的命格?
這顯然隻是托詞。
薑言意心中煩亂,右眼皮跳了兩下,她抬手揉了揉,知道鐵匠會突然決定娶秋葵,想必也是怕秋葵真嫁給那老財主了。
她道:“我把秋葵當妹妹看待,萬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你跟秋葵的事,得她那邊點頭了才算,我尊?秋葵的選擇。”
羅鐵匠聽她改了口風,心中大喜,拱手道:“羅某謝過薑掌櫃!”
“你不必謝我,這些銀子你也拿回去。”薑言意道。
郭大嬸聽了半天,算是聽出來這鐵匠的用意了,笑眯眯捧了茶水遞給??:“喝口茶。”
羅鐵匠兩手接過道了謝,心思卻明顯不在這裏了:“薑掌櫃店裏的刀還好用嗎?我去幫您磨一磨?”
薑言意想起之前自己誇刀好用時安婆子說的話,心中好笑,道:“有勞了。”
羅鐵匠起身便往廚房去。
薑言意跟郭大嬸走出房門的時候,朝廚房那邊看了一眼,抿著笑道:“??們若是真能成,我也是替秋葵高興的。”
知道了秋葵的過往並沒有介意,反而是想方設法幫她出當年那口惡氣,的確是難得。
她剛準備回前邊鋪子裏,楊岫就快步走進來,臉色有些難看地對薑言意道:“東家,外邊來了官府的人,說是鐵匠殺了人,要捉拿鐵匠。”
薑言意擰眉問:“??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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