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冷笑道:“你就是一個爭強好勝的武夫,和涼亭下那個老家夥有甚區別?”
這時狼也忽然道:“血冷比較好。”
眾人聞言怔住,便是姚十三也覺得這說法太過牽強。
“血冷才不容易發燒,更不容易發瘋。”狼也麵無表情解釋了一句,然後轉身進了裏屋,找到另外一床被褥,躺到床上開始睡覺。
姚十三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跟著向裏屋裏走去,道:“我一共有幾床被褥?你們不會都給用了吧?”
東方瑾聞言,從門檻上跳了起來,對裏麵喊道:“不管幾床,我們這邊至少得要兩床!”
關憶北臨死前把草屋留給了這些年輕人,那種鄭重其事的感覺,仿佛就像這間草屋是他在人間最大的遺產一般。但實際上,這間草屋非常簡陋寒酸,看著有三個房間,除了灶房,還有正房與裏屋,但灶房不能住人,剩下的兩個房間非常狹,住這麼多人真的是有些擁擠。
夜色漸深,羅浩依然睜著眼睛,沒有睡著。不是因為被褥上傳來的酸臭味道,雖然那肯定也是原因之一。
一個在這張床上睡了十年的人,剛剛在他們的眼前死去,誰能睡得著?像他一樣沒有睡著的人,還有很多。
“值得嗎?”姚十三看著窗外夜空裏的那些星星問道,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狼也閉著眼睛,沒有睡著,也沒有話,因為在他看來,這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
羅浩也沒有話,隻是在被褥下方,握著那塊黑石的手變得緊了些。昨夜在聽雨樓裏,他懂得了一些事情,今夜在皇石陵裏,他遇到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來的太多來突然,讓二十歲的他太過措手不及,他其實要比姚十三更加惘然。
看著星空,感知著那顆遙遠的屬於自己的紅星,他沉默想著,如果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首先要去改命那些自己相聯係的人的命運,讓那些星辰變化,那麼如何知道哪顆星辰對應著身邊的哪個人?
關憶北……他又是哪顆星辰?自己與他之間已經發生了聯係,他的死亡會改變什麼?還是正是因為自己進入了皇石陵,他的命運才會發生變化?自己要改變命運,真的會對身旁的人帶來苦厄與死亡嗎?
那如果影響到的星辰是愛人的怎麼辦?是姚十三的怎麼辦?是小七的怎麼辦?就在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事情的時候,姚十三忽然爬起身來,把裘皮掀到了一旁,然後不停地扯著衣襟扇風。
“怎麼了?”他問道。
“有些熱。”姚十三道:“也不知道家裏人是怎麼準備的。”羅浩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姚十三忽然轉頭望著他,很嚴肅地道:“羅浩,我有句話要對你。”
羅浩有些不解,問道:“什麼?”
姚十三認真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要對你說謝謝,你也不要對我說不客氣。”
聽著這話,羅浩默然無語,他知道,姚十三是看到關憶北和鬼麵紅衣最後那番對話,有所感觸。
東方瑾的嘲笑聲從門外傳來:“為什麼是你謝謝羅浩,他要對你說不客氣?你就這麼確定自己將來會變成鬼麵紅衣,羅浩就一定不如你,隻能扮演激勵你前進的那個角色?不要忘記,他已經 是靈魂境巔峰了,你還差得遠呢!”
姚十三說完那幾句話後,正在兄弟情意深重的情境之中,忽聽著這話,不由老羞成怒,衝著屋外喊道:“好像你比我強多少似的!”
東方瑾冷笑道:“強不了多少,總之還是強。”
蘇伯陵喝道:“不要吵了。”
羅浩道:“早些睡吧。”
屋裏終於安靜了下來,然而沒有過多長時間,大家又聽到了青一色怯生生的聲音。
“二師兄,我……我……好像餓了。”一片安靜,然後笑聲四起。
青一色的臉漲的通紅,嬉笑怒罵幾個來回,眾人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些,漸漸睡去。
羅浩還醒著,靜靜望著窗外那片滿是繁星的夜空。
今夜關憶北從他和狼也處學到了一些東西,其實他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狼也說,活著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活著,而是清醒地活著或者死去。對他來,最重要的便是順心意地活著。
向死而生,唯一有意義的,本來就隻在生死之間,當然要清醒,當然要順心意。
也正因為他是真正地向死而生,所以前些年,他把順心意三字修的極好,在煮酒大會上現身,直至終於在對戰裏拿到首榜首名,然而當他真地走進聽雨樓,發現了那個秘密之後,數年來,第一次見到了生的希望,心意卻反而受到了擾亂。
他對修行忽然失去了興趣,他在皇石陵裏當了一天的遊客,都是因為心意亂了。好在他聽到了狼也的答案,見到了關憶北向皇石陵去。關憶北用十年才醒過來,他隻用了一夜時間,不得不說,這是很幸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