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終於說：“你是周唯？”
周唯點了一下頭。
陳中亮又說：“找小滿麼？”
周唯點了下頭。“他在哪兒？”
“在另一個世界吧。”
周唯覺得神經中的某一根‘啪’地斷了，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身子幾乎晃了一下，被許杭扶住了。
“為什麼……”周唯覺得這三個字幾乎不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
陳中亮回頭看了看那些衣服，說：“越阿姨一直在洗他的衣服，隔兩天就會洗。沒有人相信，他不再鮮活。”
許杭看著周唯，他感覺到周唯在發抖。
陳中亮似乎一直很平靜，他盯著周唯，然後慢慢說“小滿內髒大出血。”
周唯看著那掛著的衣服，那個夢境，那個照片又出現在眼前，他喃喃地說：“為什麼？”
陳中亮的話音傳來：“那天回來，他一直吐血，送到醫院的時候，進了急診室不久，就下了病危通知書，後來，他一直昏迷，從那時，到他去，他一共說了三次話，一次，他跟我說，要照顧他媽下半輩子…….一次，他問我，‘我是不是快死了？’……..一次，也就是最後那個晚上，電視裏正在播你的采訪，你在裏麵和顏悅色，小滿勉強睜著眼睛，他說‘這個是大叔參加的那個選秀…..我還去了呢……’他起初在笑，後來哭，哭不出多大動靜，隻是不停地掉眼淚，他突然跟我說：‘亮哥，我想大叔了，你幫我找他吧……’我跟他說好，我想問他怎麼找你，他一直沒說話，就那麼看著電視，然後，大概是累了，眼睛就閉上了，起初還是有眼淚流下來，後來，我以為他睡著了，還給他蓋了被子，關了電視，他……就是那天起，再也沒有醒過來……”
陳中亮說著，終於再也無法假裝平靜，聲音哽咽了起來。
周唯在聽完這些後，整個人像傻子似的在那裏。電視上播出他專訪的那個夜晚，原來，他的小滿也在某個地方跟他看著一樣的東西，隻是，那之後，小滿不會再出現在他生活裏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在看到那張合影後，他會那麼心疼！因為，那個時候，小滿在說‘想他’！
周唯的拳頭突然猛地捶在旁邊的牆上，手上的劇痛絲毫不能減輕內心裏不停傳來的巨大的如大錘砸著一般的痛楚。
許杭扶住他，低聲說：“周唯！別這樣！”
“我沒有機會了麼？”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許杭無語。
陳中亮突然說：“你給過小滿機會麼？”
周唯低下頭。
陳中亮走近，忽然沉聲說：“你去讓他醒過來！”
周唯猛地抬起頭“小滿他……”
周唯從陳中亮推開的病房的門望進去，看到了雪白病床上沒有生氣的小滿，還有旁邊坐著的一直握著小滿手的中年女人，她的頭發有些淩亂，麵目憔悴，看到進來的人，抬了一下頭，眼神掃過周唯的時候，睜大了一下。
周唯當然知道那是誰，在心底裏，一直有著對那個女人的憎恨，可是，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時候見麵，牽扯著那麼久的以為是恨的思緒，竟然一絲都沒有爆發。
不能說什麼原諒，但是，他真的沒有了恨。
因為恨的消逝，看到病床上睡著一般的小滿的時候，那全部的心緒竟然都是感情的爆發，幾乎抑製不住地要衝過去，那時，隻有一個念頭，無論讓他付出什麼，無論讓他怎樣挽回，隻要小滿變成鮮活地站在他麵前，他什麼都可以不顧！
已經不知道是多久，呆坐在小滿的身邊，說不出什麼話，隻是看著他，希望那雙漂亮的眼睛可以睜開看看他，看一看他……
每天每日，眼前不斷浮現著小滿的樣子：
音像店裏看著漫畫漫不經心的小滿，
在冷鍋魚旁手足無措的小滿，
看著點滴針麵無表情的小滿，
光韻下迷惑地看著他的小滿，
背著大包跟在他身邊的小滿，
趴在地上幫他抄歌詞的小滿，
對他說喜歡這個工作的小滿，
那個吃著黃花魚偷偷笑的小滿；
和他在快餐店裏打做一團的小滿；
那個躺在長椅上睡著了的小滿；
把綠豆銀耳湯送到他嘴邊的小滿；
……..
那個說著‘有種你愛我’的，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