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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瞳,雨瞳……你在哪兒……”
又來了,又來了!
這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近在耳邊,無論醒著,睡著,走著,坐著……魔咒般,揮之不去。
酒吧裏,沐雨瞳已經有些微醉,耳邊卻又開始回響這個聲音,慢慢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刺刺的耳鳴。
努力支撐起變軟的身體,抓了下頭發,眯眼看去,扭動的人群,燈光閃爍,忽在人群中看到了個身影……高大挺拔,翩翩如風,卻身著一套長袍,宛若古裝戲中的人物。側影雖然模糊,卻讓心猛刺一下。熟悉得幾乎可怕的感覺,頓時麻痹了全身。
眼見他就要隱沒在人群中,雨瞳一急,驚呼一聲,扔下酒杯朝他奔去。
人群比想象的更擁擠,好不容易擠到了酒吧的門口,卻不見那人蹤影……天色已深,夜幕中隻有幾顆零星點點的星辰。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突的,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小姐,打發點吧。”
她轉過頭,看見地上一個衣服破爛的乞丐,雙腿皆斷,半截人似的在地上匍匐,一雙如同枯井般的眼,緊緊盯住她。
她微歎,未多說什麼,掏出身上所有的現金放在乞丐的碗中,起身便要離去。
”沐小姐,等一下。”
一聲”沐小姐”像悶棍一樣重擊著她的腦門,她傻立在那兒,腿像灌了鉛。
緩緩轉過身,見那個斷腿乞丐一雙空洞的眼睛,此刻忽然變得銳利無比,似笑非笑。
”我送你兩句話。退卻三千浮雲,那人在燈火闌珊處……回去吧,雨瞳,哈哈,回去吧……”隨著一陣笑聲,雨瞳眼前一陣昏暗,世界在那一刻像消失了一般。
過了幾秒,清醒過來,卻發現眼前的乞丐不知所蹤。
……
回到車上發了會兒呆。
亂,亂得很,難不成著魔了?
深吸了口氣,忘了已喝過酒,發動了車子,向夜幕中駛去……夜,黑得過分。街道,冷得異常。
前麵就是自己每天上班都要經過的隧道,原本亮堂的燈光,今晚特別昏暗。幾隻壞掉的燈泡一閃一閃,顯得有些陰森。
雨瞳有些醉了,努力集中精力開著車,卻發現自己的眼前越來越模糊,眼皮也越來越重,怎麼用勁也睜不開。
一陣強光射來,猛地刺激了她暈眩的神經,待她睜開眼看清楚,卻發現一輛大巴車朝她疾駛而來……所有的神經擰成了一團,腳下意識地踩了一個急刹車,方向盤猛地向右一打,朝隧道的邊上撞去。
五米、四米、三米、一米……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
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那一聲驚天動地的撞擊。
一秒、兩秒、三秒……
那聲撞擊似乎很遙遠,一直一直沒有發生……她疑惑地睜開雙眼,驚異地發現原來隧道牆壁不知怎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通道。
身體也不知何時離開了汽車,漂浮在空中,如同失去了重力,不知要漂向哪兒。
她想努力大叫,所有的聲音卻卡在喉嚨口,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頭越來越沉重,眼前也愈來愈模糊。很快的,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暈了過去……2
仿佛沉睡了幾個世紀,雨瞳終於被一陣強烈的光線刺得睜開了眼睛。
陽光很刺眼,熱淚充滿了眼眶,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但隱隱約約還是看見了一張臉與她近在咫尺。剛剛暈眩的神經,被這愈來愈清晰的五官刺激了一下,驚得她瞬間睜開眼睛,失聲大叫起來。
”你是誰!”
眼前是一張年輕男人光潔的臉龐,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模樣,青澀得很。
男人被她的聲音一嚇,臉色一變,身體迅速跳離,又深深地鞠下一個九十度的躬,道:”姑娘,失禮了。在下無意冒犯,在下隻是不知道……姑娘是女兒身……在下以為,嗯,在下以為……”他不停地”嗯”著,像是犯了什麼大錯,身體也始終保持著九十度,再也不敢抬起頭來看她。
雨瞳拍拍身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睛卻被眼前的人緊緊吸引住了。
隻見此人頭發高高綰起,身著一身藍色的錦袍,腰間還別著一塊雞蛋大小的佩玉,腿上一雙黑色靴子……搞什麼鬼?在拍電視劇嗎?
記得自己撞車時明明是晚上,可是現在……她抬頭看了下,豔陽高照。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位仍然保持著九十度的仁兄,上下打量了一番,輕輕喊了一聲:”先生……這位先生……””喂!先生,麻煩你站直了跟我說話好不好啦!”狠狠一拍。
那男人被她一拍,嚇得身體一抖,剛剛站直,卻又立馬鞠躬道:”姑娘,在下不是先生,在下隻是太學院的新進學士……在下還沒有資格做先生……”他不停地說著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讓沐雨瞳更是聽得一頭霧水。
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湧上心頭。
她不死心地盯住這人,繼續問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哪個劇組的?又或者,你是哪個……嗯……”她幹咳了一聲,擠牙膏似的說出,”哪個醫院的……”那人一臉茫然地抬起頭,錯愕道:”姑娘,你在說什麼?在下是新科翰林學士楊廷和,剛剛下課路過此處,看到姑娘暈倒在貴妃井邊,正想上前查看,原本男女授受不親,不應該離姑娘咫尺之近,但……但……”說到這兒,他停了半晌,眼睛瞟了一眼沐雨瞳的牛仔褲,又連忙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