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忠勤侯府的燕飛樓仍舊掌著燈。昨日才下過雪,雪光襯著燈火,更把小樓照亮了幾分。
“夫人,您回去歇歇罷,二姑娘有老婦看著呢!”周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順手抽出帕子,給床榻上的少女擦了擦汗。
被她稱作“夫人”的,是一位身著秋香色刻絲短棉襖、外罩荼白銀鼠比肩褂的婦人,正是忠勤侯夫人劉氏。她坐在床邊,聞言搖了搖頭,憔悴的神色中夾雜著揮之不去的憂慮,“等錦姐兒醒了我再回去。她一刻不醒,我這心裏就實在放心不下。若她有什麼好歹……”
劉氏說到這兒就閉了口,捏著帕子拭了拭眼角。
“姐兒福分大著呢,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周嬤嬤覷著劉氏的臉色難看,連忙說了兩句中聽的。
但話說回來,床上躺著的少女——當今忠勤侯府的二姑娘宋如錦已經燒了一個多時辰,通身滾燙,灌了藥也不見半點起色。王太醫說了,能不能好就看今晚了。今晚醒過來了便罷,若是遲了一時三刻再醒轉,怕也是個頭腦糊塗的廢人了。
“這事兒,要怪就怪衡哥兒作孽。明知道我們姑娘身子不好,還慫恿她出去玩雪。玩雪便罷了,還把我們姑娘推到雪堆裏。這下好了,他一身瘋骨頭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可憐我們錦姐兒,小小年紀就要受這樣的罪。”周嬤嬤越說越是不忿。
劉氏的神色也冷了下來,“那個小孽障現在如何了?”
周嬤嬤答道:“已經關進祠堂了,陳姨娘說她教子無方,本也想一道進去思過,被荷香勸回去了。”
“誰稀罕她惺惺作態!侯爺又不在,做戲給誰看呢!”劉氏恨聲道。
“哎呦,我的夫人哪,您可別怪老婦多嘴,陳姨娘如今正當寵,您可千萬別和她置氣。氣傷了自己身子不說,等過幾天侯爺回來了,陳姨娘一吹枕邊風,侯爺到底還得怨您不是?”
“她如今肚子裏還有一個,誰敢欺到她頭上去!”劉氏緊緊攥著帕子,終究還是聽進了勸,“等後半夜你去祠堂看看,遣幾個人送衡哥兒回鬆竹堂罷。”
“哎。”周嬤嬤應了一聲。
這時,昏睡中的宋如錦忽然咕噥了一句:“別吵了。”
劉氏的臉色頓時和軟下來,“錦姐兒,我的心肝肉兒……周嬤嬤,她是不是要醒了?”
周嬤嬤仔細瞧了瞧宋如錦,見她眉頭一皺一皺的,不似方才那般死氣沉沉,麵上也現出笑意來:“姐兒有反應了,還能聽見咱們說話呢!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其實宋如錦根本沒聽見她們二人的對話。
她現在耳朵裏全是“噠噠噠”的聲音,像先時瞧見的西洋鍾走動的聲兒。此外還有人在耳旁念叨:“倒計時二十,十九,十八……”
話說得倒是字正腔圓,可宋如錦壓根聽不懂是什麼意思,說了別吵了,偏不聽,還在旁邊絮絮叨叨。
“……五,四,三,二,一。宅鬥係統安裝完成。”
“係統啟用中,請稍等。”
“宅鬥係統啟動完成。請選擇模式。”
“宿主未作出選擇,默認開啟人工智能模式。”
宋如錦被吵得頭疼,睜眼一看,娘親和周嬤嬤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娘……”宋如錦喚道。因燒得久了,聲音有些幹啞。
劉氏眼眶一濕,忙道:“娘在呢,在這兒呢。周嬤嬤,快去倒杯熱茶來,給姐兒潤潤嗓子。”
“娘……”宋如錦疑惑地望著劉氏,“剛剛是誰在這兒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