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上前幫他。希波克拉底誓言說,要盡其所能,遵守為病人謀利益的原則,並杜絕一切墮落及害人的行為。要盡其所能,除人類之病痛。
可是災難來臨,沒有人會為他們謀利益,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救他們。
宋之孝有些忍不住了,輕輕在陸闌秋身邊說了一句:“這人疼這麼久了,要變怪物早就變了。”
陸闌秋轉頭看了他一眼,銀邊眼鏡適時地反了一下光,晃得他心裏直打鼓,趕緊閉上了嘴。
可是陸闌秋接下來的動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急不緩地過去,拉起那人的手腕,確認他的身份信息。
“哎陸老師你……”有個肝膽科的醫生想要上前去拉他,挺人高馬大一小夥,也不知被碰到了什麼地方,被陸闌秋輕輕隨手一推便倒下了,頓時懵了,十分懷疑的看看自己的身體,仿佛它瞬間變成了一團繡花枕頭才這樣不堪一擊。
那邊廂陸闌秋已經有了結論:“是張老師他們那組的病人,原定的3點手術,應該提前1小時就推下來了,應該沒有接觸過那東西。”陸闌秋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鏡,之後他開始查體,在麥氏點明顯觸及到壓痛、反跳痛之後做出診斷:“既往慢性闌尾炎病史,應該是急性發作,要立刻手術。”
之前那護士長又站了出來:“不行,現在沒有監護儀、沒有腹腔鏡,怎麼做手術?”
陸闌秋一邊快速地清理著現今能用的器材,一邊道:“就用丙泊酚,靜脈麻醉,半小時之內結束手術,不用腹腔鏡,用傳統手術方式。”
護士長仍舊認為不妥:“他術後會有一段時間昏迷,到時候咱們要轉移怎麼辦,可不能帶上他。”
陸闌秋已經開始準備刷手了:“丙泊酚是短效麻醉,他醒後隻會有宿醉的感覺,咱們現在也說不準能呆多久,先試試吧。”他頓了頓,忽然意識到自己還需要一個助手。
他抬眼望向眾人:“我需要一個助手,你們誰自願?不用勉強。”
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竟無人搭話,之前與陸闌秋合作上一台手術的醫生默不作聲地躲在人群的最後麵,低頭無語。
陸闌秋歎一口氣,轉頭看到身邊的宋之孝,這小子竟用一種滿含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他當然不是陸闌秋心中理想的人選,今天第一天報道就遲到,性格散漫、得過且過……他的規培手冊上評語沒有一點亮點。但是,他看著對方閃亮的素食動物一樣的眼神,他決定相信對方。
這小子身上,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拗。
陸闌秋看一眼宋之孝,不再猶豫:“小宋,你過來一起洗手,一會做我的助手。”
宋之孝幾乎要搖起了尾巴:“哎!”
陸闌秋將手術衣包打開,利落地將其往空中一拋,雙手伸進袖子裏,眼神示意一旁的年輕護士來幫他係帶子。
那是之前和陸闌秋一起去庫房的護士,她看了一眼使勁衝她使眼色的護士長,咬咬牙還是上去幫陸闌秋的忙。
年長的護士爭辯不過,無可奈何道:“陸老師,我可是勸過你了,要真出了事兒,大家可不敢保您。”
陸闌秋頭也不回地踩上手術間的踏板:“謝謝好意,我心中有數。”
一盞蓄電燈亮起了,像是黑暗中的螢燭之火一般搖搖欲墜。
這不是宋之孝第一次上手術,卻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下手術。闌尾切除,所有外科書上都有的入門級手術,在如今腹腔鏡普遍運用的年代,基本已經被淘汰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