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段(1 / 3)

一瞬間萬千世界都化為洪流在他腳下奔騰而過,黑暗中出現一線清明,夏侯瀲聽見外麵有廝殺聲響起。

“咦,”百裏鳶微微側頭,“這麼快就攻上來了麼?那我要快點了。”

她猛地拉扯牽機絲,無數根絲線在回廊中劇烈地顫唞蜂鳴,所有傀儡倏地一動,以詭異的姿勢朝夏侯瀲舉刀走來。夏侯瀲奮力從地上爬起來,視野在扭曲,那麼他就閉上雙眼,耳畔雜音如潮,那他就什麼也不聽。

他深吸一口氣,朝前方的黑暗衝過去,刀光在眼前閃現,夏侯瀲鬼魅一般旋身避開凜冽的刀鋒,依然有另一刀砍在肘側,劇痛蔓延全身,卻讓他的神誌更加清明。他沒有停下,繼續衝鋒,他格下前方的兵刃,與此同時後背暴露無遺,百裏鳶逼著他回頭抵擋,可他偏不!

他嘶吼著步步向前,後心被砍了一刀,衣裳裏的鎖子甲為他擋住了致命的傷害,可大力的衝擊依然讓鮮血湧上喉頭。他繼續揮刀下劈,借著傀儡格擋的力量翻身掠過傀儡的上空,狂奔向前。

這世上有沒有一種無敵的刀,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要斬破空門,那便唯有將所有的空門暴露在外。他的目標不是傀儡的手臂,不是牽機絲,而是走廊盡頭的……百裏鳶!

他娘的刀是斬滅萬法。

而他的刀,是向死而生!

夏侯瀲拖刀奔跑,陰冷的刀尖凝著一點螢光,劃出哀冷的呼嘯。百裏鳶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滿身鮮血的男人向她奔來,她瘋了一般拉扯牽機絲,可是傀儡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夏侯瀲。極樂果的粉末撕扯著他的神誌,劇痛又將他喚回。

頭一陣陣發著痛,朦朧的視野仿佛天旋地轉,肺好像破敗的風箱,呼吸聲回蕩在耳邊。這回廊太長,百裏鳶在遠處是一個黑不溜秋的小點,仿佛永遠也無法到達。

可他不能停!

在那漫長的奔跑中,外麵的廝殺聲越來越清晰,朦朧間眼前似乎飄下一朵雪花。廝殺聲穿過牆壁,無名庵的雪地和花叢中,刺客們凶狼一般相互撲殺,屍體橫遍山腰山頂,無神的眼睛望著天空。鮮血順著山階流淌下去,彙集成河。

沈玦將靜鐵刺入一個刺客的眉心,鮮血和汗水在他的額前混在一起,平時昳麗的臉龐此刻早已難以分辨。持厭同時斬下兩個人的首級,兩顆圓圓的頭顱遙遙拋出去,滾進躑躅花叢。沈玦和持厭兩個人背靠背靠在一起,彼此都聽見彼此急促的呼吸。新的刺客向他們靠近,刀刃滴滴答答滴著血。

回廊裏,夏侯瀲接住那片雪花,握在掌心。

他不能輸啊,他背負著所有人的心願,他決不能輸。

趁他還沒有倒下,趁他還有力氣,再跑快一點!

越靠近百裏鳶牽機絲越密,夏侯瀲揮舞長刀,牽機絲被他斬斷,細細密密的絲線雪花一般落在頭頂肩頭,夏侯瀲不斷揮刀,離百裏鳶隻有一步之遙!

百裏鳶當機立斷,放棄牽機絲,轉身狂奔。

一刀砍在百裏鳶的背心,劃出長長的血痕,她踉蹌了一下,繼續奔跑。夏侯瀲提刀追趕,跟著她跑出了禪房,穿越空無一人的花圃,鑽過後牆的狗洞,跋涉過沒到膝頭的白雪,到達庵外沒有退路的絕頂。

夏侯瀲的血和百裏鳶的血滴了一路,曲曲折折。最後兩個人都失去了力氣,在雪地裏爬行。

百裏鳶咬著牙扒著雪向前爬,冰雪凍紅了她的手指。鮮血帶走她的意識,她的視野越來越模糊,恍惚中她好像看見阿雛的臉頰,未施粉黛的清水臉子,家常的衣裙,像家裏溫柔的大姐姐,站在陽光裏回首朝她微笑。

“阿鳶!”

“姐姐……”百裏鳶流著淚,拚命地爬著,“我不要……我不要一個人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