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跪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上了年紀且布滿鏽跡的陶瓷盆子，盆子裏放著正在燃燒的黃色冥紙。老人一邊將手裏的錢紙撕開，一邊在口中喃喃自語。她說得是這邊特有的方言，絮絮叨叨、含糊不清……
老實說方言我不是很懂，也隻能聽個大概。老人大概是說讓自己死去的親朋好友記得回來拿錢，還讓他們在底下千萬不要太節省，該買的買，該花的花，不要為了省錢委屈自己。需要什麼也可以托夢叫她置辦。
以上這些話，在祭拜先祖的時候，我或多或少都會聽到，雖然說法什麼稍微有一丟丟的不同，但大概都是這麼些個意思。
街道安靜極了，老人聽到我的腳步聲，卻是慢慢地，把身子轉了過來。
她有悠悠地、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
借著淡淡的燭光，我……我也看清了老人的模樣。
老婦人年紀大了，額頭上刻滿皺紋，兩眼如死魚般地，呆愣無光，也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似乎還有兩個厚重的黑眼圈，嘴巴也因為掉牙癟了下去，整張臉上爬滿了老年斑……
我猶豫了下，卻是小心翼翼地從他身邊繞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心虛得厲害。
差不多走到她身後，卻聽到老態龍鍾的一聲。
“小姑娘。”老婦人有叫住我，我稍微嘟囔了句，雖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還是乖巧地停了下來，小心問了句。“老人家，有……有事嗎？”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稍微一頓，雖然她說得是中文，每一個我也都聽懂了，但連在一起的意思，我……我不是很清楚。
就她誇我漂亮我當然不會介意，還會好高興好高興，但為什麼突然平白無故地冒出這句話來？
雖然，我確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從來陌生人看到我的眼睛，都會流露出羨慕的目光，然後各種誇讚。
隻不足的是，我這雙漂亮的眼睛，偏偏能瞅見各式各樣魑魅魍魎。
就如果這是漂亮需要付出的代價……
恩，我寧可自己是瞎的！
“謝謝。”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誇我，但人話已經說到這地方了，我於情於理都得說句謝謝，不然就太沒禮貌了。
她卻慢慢地將身子轉了過去，又往那盆子裏添了一把錢紙，一邊燒一邊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隻聲音細小如蠅，我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她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很漂亮呀。”
她漂亮不漂亮，我不知道，而且也無從考證，當然這也不重要，我隻想著快些去吃好吃的東西，這些不重要的事情，暫且拋在一旁吧。
“恩，是的，是的。”我隨便敷衍了兩句，稍微邁開了腳步。
“小姑娘……”隻偏偏的，她又把我叫住。我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停下腳步，將身子半轉回來。再是對她笑笑，“那個，您還有什麼事情嗎？”
如果沒有，請讓我走吧……
她有輕輕地歎了口氣，張開嘴巴的時候，裏麵是空蕩蕩的，連顆枯黃發黑的牙齒都尋不著。一邊點頭一邊開口。“小姑娘，你踩到東西了哦。”
被她這麼一提醒，我才低頭看了看腳下。
我腳下的確有東西，是黃色的紙錢，就是她之前撕開的，隻因為風大或是其他，有些飄了出來落在附近，我剛才隻顧著看她，忘記了看地上，隻現在被提醒，才懵懵懂懂地反應過來。
連忙砰得一下跳開，卻是閃到一旁。
嘴上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我是打心眼覺得這東西晦氣呀！隻在心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盼望不要把這種死人的晦氣帶回去。
隻這是我心裏的想法，並沒有開口說出。
可老人卻如會讀心術一般，卻有些憤憤不爽。“小姑娘，你踩到我燒給小鬼的紙錢，難道不準備給它們道歉個嗎？那些家夥報複性重，你不道歉，怕是要被它們一直一直地纏著哦。”
她一邊說，還一邊衝我努了努嘴巴。
雖然我沒有看到道路兩邊有其他小鬼在，但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老人說有那就有吧……
所以我連忙雙手合十，也別走心地給小鬼道歉。
“我不是有心的，莫怪莫怪。”一邊說，一邊搖頭，再是瑟瑟地往旁邊看了看。
這裏似乎隻有我和老婦人，沒有人，也……沒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