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距離江陵城南門隻有四五百步了,並州軍緩緩停下了,在弓弩手和刀牌手的護衛之下,百餘輛投石車開始裝彈了。“發射!”片刻之後,一聲高亢嘹亮的怒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轟轟轟轟轟百餘塊兒圓滾滾的投石飛上了天際,又重重地落了下來。狠狠地砸在了江陵北門偏西的一段城牆上,刹那之間,磚石橫飛,硝煙彌漫。
在百餘投石落下的那一刻,城頭之上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在大盾的掩護之下,緊緊地盯著那一段兒城牆。終於,硝煙散盡,整個城牆裸露出來了,大約三十丈長的一段城牆被投石砸出了手掌深的縫隙。一段女牆已然已然不見了影蹤,城頭之上,全是斑駁的鮮血。
“發射!”那一聲高亢嘹亮的怒吼再次響起來了。又有百餘顆投石飛向了那一段露出了縫隙的城牆。“發射!瞄準那一段城牆!”“發射!”“發射!最後一輪!”伴隨著陣陣怒吼,並州軍的投石車不停地發射著投石,彈著點都是那一段露出縫隙的城牆,磚石橫飛,硝煙彌漫。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喪失了時間空間的概念,耳邊呼嘯的是投石破空的聲音,眼前看到的是陣陣騰起的煙塵。在大霧一般彌漫的煙塵之中,是雨點兒一般的投石,伴隨著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巨大的晃動襲來,城頭之上,所有人都被震倒了,口鼻之間盡是濺出的鮮血。
並州軍終於停止了發射,通過漸漸消散的煙塵,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有一段長約二十丈的城牆轟然坍塌了。“敢死隊,上!”隨著一聲暴喝,數千並州軍敢死隊大吼著衝了上來!他們每個人都身披重鎧,左手拿著小圓盾,右手拎著百煉精鋼環首刀,就連臉上還戴著麵具。
“第一撥兒,上!去堵住那個缺口兒!”劉表來不及爬起來,就大聲發出了命令。“隨我來!誓死保衛江陵!”南郡三老左手握緊了藤牌,右手猛地一揮環首刀,第一個衝了上去!畢竟是年已六旬,他的身手已經不再矯健了。等到他衝上去的時候兒,第一撥兒衝上去的百餘精壯漢子,已經被並州軍悉數兒斬殺了。寬達二十丈的缺口之上,累累垂垂,都是枕籍的屍首,汩汩地鮮血順著破碎的城牆緩緩向下流去,濺濕了城牆,也濺濕了交戰雙方的雙腳。
就在泥濘的鮮血之中,所有人都在死戰。南郡三老大聲怒吼著,運足了全身的力氣,一刀劈向了迎麵衝來的並州軍。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傳來,他手中的環首刀竟然無法洞穿並州步卒的重鎧。那個並州步卒轉過頭來,手中的百煉精鋼環首刀一閃,南郡三老的頸項之間噴出了一大蓬熱血,鬥大的頭顱飛上了半空。“誓死保衛江陵”他的頭顱仍然喃喃自語道。
就在轉瞬之間,五六百官紳和他們的數千家人都被投入了這一座巨大的絞肉機之中,至少四分之一的人是被左右的士卒踢進去的。少男少女們的哭嚎聲,還有不情不願之人的討饒之聲不絕於耳,然而,更多的是並州重甲步卒連續不斷揮動百煉精鋼環首刀的破空之聲。
“調集所有強弓硬弩,準備射殺強行登城的並州軍!”劉琦揮舞著手中的寶劍,大聲吼道。話音方落兒,他身形一閃兒,就要率領左右的親兵衝上去。“回來!”身後響起了一聲怒吼,劉琦一回頭,老父劉表正惡狠狠地瞪著他。“立刻打出白旗,接受並州軍的所有條件!”
劉表大聲怒吼道。“派出士卒,籍沒這些人的家產,換算成錢糧,用來支付賠款。”“諾!”左右朗聲應道,一溜煙兒去了。“父親,這些人可都是為國捐軀的烈士呀!”劉琦紅著臉爭辯道。“諏生!他們不死,荊州就要完蛋!你蠢嗎?身為人主,首先要保住的,是江山社稷!而不是這些腐儒!在這件事兒上,蔡德珪是對的!至少,他為荊州犧牲了他所有的一切!”
一麵寫著“接受所有條件”六字的白旗在江陵上空逆風飛揚,並州軍潮水一般退下去了。
江陵城,終於保住了!為了這一座城池,有人戰死沙場,有人賠上了一世的聲名。
然而,這一切,都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