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哀郢》哀的不是郢而是襄陽(1 / 2)

得益於最近這些年來的暖冬,天下的河流一直沒有結冰,淆水自然也是如此。荊州水師的戰船,鼓起風帆順流而下,行駛甚為迅捷。一天一夜之後,就是十一月四日一早兒,終於抵達了竟陵附近。從此之後,船隊將由淆水轉入沔水,在竟陵附近折而向東,抵達江夏。

荊州七郡之中,南陽郡控南北之咽喉,江夏郡、南郡掌控長江,向為荊州水上鎖鑰。

荊州之名源於《尚書禹貢》:“荊及衡陽惟荊州”,為古九州之一,以境內蜿蜒高聳的荊山而得名。荊是古代楚國的別稱,因楚曾建國於荊山,故古時荊、楚通用。荊山,在江夏郡境內的南漳縣。從荊山一帶直到衡山之南的廣袤區域,自古以來,都是荊州之地。

荊州東臨揚州,南到五嶺,幅員廣大,境內有雲夢之澤。《尚書禹貢》有雲:厥上惟塗泥,厥田為下中,厥賦為上下”。這一番話說得是荊州的土壤,土壤肥力為下中,比揚州高一級,為九州土壤肥力中的第八級,田賦屬第三級。荊州人少地貧,百姓生活一向清苦。

春秋戰國之時,荊州為楚國舊地,楚文王元年,遷都於郢,自此之後,郢為楚都四百年。始皇帝混一天下,在郢地設置南郡,改郢為江陵。本朝武帝元封五年,始設荊州刺史部。方此之時,荊州隻有七郡,南陽郡、江夏郡、南郡、桂陽郡、武陵郡、零陵郡、長沙國。至於荊襄九郡之說,其實是荊州人自說自話,究其原因,實乃南方交州的南海、蒼梧兩郡與荊州往來密切,經濟文化上已然是一體了,隻是還隸屬交州。荊州屢次上疏朝廷,申請撥入兩郡。

江州七郡之中,最重要的城市有四個,宛城、襄陽、江夏、江陵。宛城是南陽郡的郡治,也是南陽世家大族的聚居地,有千裏沃野,冶鐵和工商為天下翹楚,是一塊實實在在的肥土。江夏則是荊州的東方重鎮,白沙洲的船塢更是規模巨大,故爾,守荊州必以大將鎮江夏。

襄陽,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有周之時,襄陽為鄧、盧、鄀、羅、鄢、穀、厲、隨、唐等國之城。春秋之時,楚國北進中原,陸續攻滅以上諸國,在其舊地設置縣、邑,史書所載,有隨縣、鄧縣和鄀、酂、盧等邑,又於襄陽置北津戍。秦時,為鄧、築陽、山都、酂、隨、鄀、鄢、邔等縣地。本朝定鼎之後,始建襄陽縣,縣治在襄水之陽,故謂之襄陽城。

襄陽的重要性,在於它的戰略地位,無論是掌控荊州,還是北上中原,都需要先行攻取襄陽。本朝人稱呼荊州,總是說荊襄、荊襄七郡、荊襄九郡,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荊襄,便是荊襄一體之意,若是丟了襄陽,荊州就喪失了一大半兒。江夏和江陵便岌岌可危了。

江陵,是南郡的郡治所在地,古稱郢,曾為楚國王都四百餘年。楚國原都丹陽,楚文王遷都與郢,築城於紀山之南,故名紀南,而楚人慣稱之為“郢”。春秋中期,楚國北上爭霸,滅國五十餘,史載:“漢陽諸姬,楚實盡之”。郢都遂成為南方大都會,興盛四百年。

秦昭王二十九年,秦將白起先後攻入鄢郢與紀郢,盡毀都城,史稱“白起拔郢”。楚頃襄王隻得北逃城陽。為什麼有“鄢郢”和‘紀郢’之別呢?無它,楚文王定都於郢,惠王之初曾遷都於鄢,仍號郢。因以“鄢郢”指楚都,以“紀郢”指舊都,“紀郢”就是紀南之郢。楚在紀南城建都曆二十王近四百年。前漢初年,初曾在此封有兩代臨江王,但為時不長。

如今,宛城和襄陽都已經落入了並州軍的手中,江陵和江夏便真的危在旦夕了。

此時此刻,昔日的荊州權臣蔡瑁,今日的荊州談判專使,空頭軍師將軍蔡瑁,正坐在自己的艙室之中,兩眼通紅地望向舷窗外的遼闊河麵。他的案頭,放著一本出自並州嚴家老店的線裝書,如今,嚴家老店的書籍已然成了並州士子們的心愛之物了。書的名字是《九章》,蔡瑁所翻閱的,正是《哀郢》一節。《哀郢》,是屈原所做,哀悼楚國郢都為秦軍攻陷。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國門而軫懷兮,甲之鼂吾以行。發郢都而去閭兮,荒忽其焉極。楫齊揚以容與兮,哀見君而不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