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牧劉表劉景升站在荊州水軍的五牙大艦最高處,滿臉淒然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經過了七日七夜的進攻,殘破不堪的宛城依然巍然不動,並州軍的旗幟仍然在城頭高高飄揚。城頭之上,據守宛城的張濟雖然滿麵於思,一對兒眸子之中,卻閃爍著激動而喜悅的光芒。
而他麾下的二十萬水陸大軍,卻幾乎盡數兒崩潰。噫!難道這就是天命?難道那呂奉先就是身負天命之人?想到這裏,劉表的心中不由得驀然一動。一股悸動從他的心頭悠然而起了,這一股悸動之中,有深深的自責,有滿腔的憤憤不平之意,也有滿腹的心酸和淒涼,更重要的是,還有著幾分淡淡的憂傷。噫!既然天命早定,我劉表又何苦為他人火中取栗呢?
這一番戰敗,能夠生還的士卒大概不會太多,方才大司馬呂布已經有言,要給那些背後捅刀子、打悶棍,意圖大撈一把的人一點兒顏色看看。撫恤戰死戰傷之人,贖回俘虜,打造兵器鎧甲,都需要天文數字的錢財。更麻煩的是,若是那呂奉先一路向南,又該如何措置呢?
“噫!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呀!”劉荊州長歎了一聲,兩個眼眶之中,已然有些濕潤了。
劉荊州雖然是以儒生起家,卻是一個有雄圖大誌之人,早年便名列“八俊”之一。在荊州期間,劉表恩威並著,招誘有方,使得萬裏肅清、群民悅服。又開經立學,愛民養士,從容自保。據地數千裏,帶甲數十萬,先是斬殺“江東猛虎”孫堅,後來有親提水陸大軍二十萬,北擊大司馬呂布。可惜,這北圖中原,中興漢室的宏偉藍圖,卻在這宛城一役之中煙消雲散了。不但如此,逃回荊州之後,還麵臨著數不清的麻煩。追悔前愆,情何以堪呀!
船艙之內,軍師將軍、南陽太守蔡瑁早就不在了,他正在指揮台上措置軍務。劉表背後,荊州治中蒯越、南郡太守蒯良兩個人相視一眼,都自覺地閉上了嘴巴。此次出兵,他兩人也曾在其中推波助瀾的,如今主公劉荊州已經心生悔意了,他們兄弟二人自然要三緘其口了。
暫且按下劉荊州不說,回頭再看一眼戰局。在廣袤的曠野之上,到處都是四散奔逃、抱頭鼠竄的荊州軍。在他們身後,是如影隨形般的並州鐵騎。這些並州鐵騎們極其可惡,他們用手中的弓矢和陌刀、馬槊不斷地驅趕著沒頭蒼蠅一般的荊州軍步卒。瞅個空檔兒,將他們分割包圍,威逼著他們放下武器,跪倒在地。那些冥頑不靈的,自然都在瞬間被斬殺當場了。
可是,在這亂紛紛如同大河決堤一般的亂軍之中,卻有著兩股兒清流,還保持著大致的陣形。他們雖然也在疾速向東南方向撤退,可是,在撤退之中,依舊衣甲鮮明,間或還會來上一兩次逆襲,在並州軍的屠刀之下解救出一些袍澤之後,再次整頓隊形,繼續向後撤退。
這兩支軍隊,一支是大公子劉琦麾下的千餘騎兵,他們是荊州軍一萬騎兵之中,碩果僅存的騎兵了。就因為方才的決死逆襲中的極佳表現,使得這些荊州漢子們徹底勘破了生死。他奶奶個熊!老子們衣甲不如並州鐵騎,兵器不如並州鐵騎,就連胯下的戰馬,和人家相比,也仿佛燭光比之日月!可是,那又何妨?老子們有一條賤命,再加上一顆永不服輸的心!
在大公子劉琦的激勵之下,這千餘徹底勘破了生死的騎兵縱橫馳騁在廣袤的戰場之上,東擋西殺,一次又一次地挺身而出,保護著一批接一批的荊州步卒向後撤離。他們在戰場上驚才豔豔的表現,戰場上的荊州諸將和士卒都看在了眼裏,喜在了心上,大公子威武!
劉琦的身上,已然身披八創,好在都是輕傷,並不影響騎馬作戰。隻是傷口不斷傳來的陣陣疼痛,實在是麻煩至極。“大公子,我們已然解救了數十撥兒潰卒,已然算是仁至義盡了。再不上船,就要被並州鐵騎包餃子了!”左右的親兵緊緊地攥住了劉琦的馬韁繩,竭力阻攔著殺紅了眼的劉琦再次躍馬上前。劉琦其實是極聰明的,聽聞之後,了便從諫如流了。
“唉!便如此吧。”劉琦輕輕地搖了搖頭,順勢撥轉馬頭,向著荊州水軍停泊之地疾馳而去了。這一次大敗虧輸落荒而逃,都是拜蔡瑁所賜呀!此次宛城大戰之中,自己的表現實在是可圈可點,勝過同儕多矣!想必老父看在眼裏喜在心上,和弟弟劉琮一比,其間的差距,仿佛螢火之光比之日月之輝。老父已然垂垂老矣,隻要打贏這奪嫡之戰,便是天大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