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可以洗澡,裴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郭嬤嬤擔心他本就病著,若是洗了澡受了風會加重病情,所以隻是讓他用帕子擦擦。裴廉不好拒絕郭嬤嬤,便一直忍著,隻不過他習慣了日日沐浴,突然被圈著,總覺得不大自在,沒成想卻叫裴秀容看出來了。
姐弟二人交談甚歡,忽然聽得門外一聲急急忙忙的請安,“見過老爺!”
裴正肅心下對裴秀容不滿,連帶著看她身邊的丫鬟也沒了好臉色,“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陣仗搞得這般大,裴秀容便是想裝聾作啞也來不及了,按下同樣起身的裴廉,“你現在不能受風,在這裏守著。”然後示意春杏去掀了簾子,邁著從容的步子踏出了房門。
“給父親請安,父親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有用過晚膳?”
“哼,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父親!”
“父親這是何意?”
“我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嗎?”
“女兒糊塗,還請父親指點迷津。”
“好,”裴正肅咬牙切齒道,“既然你非要將那遮羞布扯開,我也就不替你遮掩了。我且問你,你昨日還在佛雲寺,若無人給你傳遞消息,你怎麼突然就回府了?一個姑娘家,居然將手伸進了內宅,你是嫌你母親平時對你太過放縱了不成!”
“父親這話女兒著實糊塗,什麼插手內宅之事,難道女兒就不是這府上的人嗎?廉兒出了這麼大的事,若不是祖母給我托夢,還不知道我要被瞞在鼓裏何時!”
“你說什麼?”裴正肅一臉懷疑,“好端端的,怎麼就扯到你祖母頭上了。”
“天地良心,女兒在佛雲寺剛一合眼,便見到許久不曾入夢來的祖母。祖母還是一臉和善,隻是這一次眼帶焦急,口中不住的念叨著廉兒的名字,我心中又喜又急,總覺得不大安穩,索性已經給祖母上過香,便帶人一路趕回府上。”
說到這裏,裴秀容已是泣不成聲,“若不是祖母惦念廉兒,還不知廉兒要自己捱到何時!聽聞太太懷了身孕,受不得病氣,這乘風院的下人們無人管束,才一天的功夫便在廉兒頭上作威作福,若不是女兒及時趕了回來,還不知廉兒要受多少苦!”
裴正肅擰著眉頭,“這乘風院的下人都是當初你母親為了廉兒精挑細選,一個個身家清白,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不仁不義之事?”
“父親為官多年,陽奉陰違之事總是見過罷?若不是眼見為實,女兒也不相信太太用心挑選出來的人竟會如此行事,父親若還心存懷疑,不妨先同女兒一道,看看這乘風院的下人們都做了什麼好事!”
打從裴正肅一次又一次放任王氏開始,裴秀容便再不相信她與裴正肅的父女親情,都說有了後娘便有了後爹,可若這爹爹,一開始就不曾對她有過信任,她又何必心懷期待?
也正是知曉裴正肅對王氏信任有加,裴秀容才要把真相一一攤開在裴正肅麵前,讓他看一看,他心中一團和氣的裴府到底是什麼藏汙納垢之處!
裴正肅沒再搭話,可是眼中擺明了對裴秀容的不信任。裴秀容再不也多言,當即轉身,先他一步進了房門,“父親平時公務繁忙,怕是不曾在這乘風院多加停留,正好今日得了空,不妨同女兒一道,好好瞧一瞧。”
裴正肅將信將疑,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邁開了步子,跟在她身後進了門。
先前兩人在院中的爭吵,裴廉在一旁聽完了全程,隻是一麵是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父親,另一麵是同自己血脈相係的姐姐,左右為難的裴廉索性破罐子破摔,脫下外衣,跑到裏屋蓋上了被子,裝作一副不舒服的樣子。
夏竹和春杏老神在在,隻一本正經的守在外間,好似什麼也不知道。
裴秀容領著裴正肅裏裏外外繞了一圈,“父親可是以為女兒在說謊騙你?”
裴正肅沒有回答,隻是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裴秀容輕笑一聲,走到一麵牆壁前,突然動手狠狠撕下了牆皮!
裴正肅驚愕的看著她的動作,剛想出聲斥責一句,卻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淡黃色的牆皮被扯去,牆皮後麵卻是露出了大塊大塊的泥草,隻是這泥草已經髒的不成樣子,還滴答滴答的淌著泥水。
“這……”裴正肅喃喃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