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子等還是不答話,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除了火把上油料木材燃燒發出的吱吱聲。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燕家老爺站在萬鎮長身邊,是既憤慨,又擔憂,看著自己的上房老屋,青磚灰瓦,擔心要是把對方逼急了,拚上性命,鋌而走險,混亂中拚個魚死網破,一把火燒了老宅不說,真的動起槍亂打起來,定有傷亡,以後還會引來更多的歹人報複,燕家可就慘了,正是應了那句話,捉賊容易放賊難啊。
萬鎮長也在思考著這個難題。
早已驚動了四鄰八舍,莊上更多的人圍上來,紛紛前來幫助。
燕家老爺卻出人意料地向前緊走幾步,不顧一切地站在空地上,向劉黑子不軟不硬地勸道:好漢,要是燕家以前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我這裏情願賠罪。要是隻看上錢財,也不回讓您空手而回。怎麼樣?
就在這時,牆角處忽然“啪---”的一聲槍響,接著就聽有人喊道:不好了,土匪增援的來了,快跑啊。
圍觀的群眾頓時大亂,大呼小叫,紛紛躲避。圍在萬鎮長身邊的礦上護路隊和鄉勇,雖然不亂,但也迅速熄滅燈籠火把,四周又一下子陷入一片漆黑。
劉黑子見狀,對二人道:機會來了,快閃。
劉黑子說完,抬手斜對著天空就是兩槍,人群更亂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整個台兒莊亂了整整一夜,天色漸漸亮了,才恢複了平靜。
鄉勇和礦上護路隊開始搜索現場,查看情況。
人們在燕家大院後麵的牆角處發現了一具屍體,萬鎮長帶人聞訊趕來,隻見屍體臉向下趴在地麵,頭上中了一槍,鮮血順著槍洞還在汩汩流淌,已經死去多時了。膽大的人翻過屍體辨認,死者竟然是整天走街串巷買吃食的饃饃劉。
有人驚呼:難怪歹人能輕車熟路,還是他作的線人。
還有人道:這個饃饃劉,無家無口的,沒有人知道他的根底,也不知老家是哪裏的,更不知家裏還有何人。
萬鎮長惱恨道:禍害鄉裏的東西,既然無家無口,無人認屍,就拋在亂葬崗子上,讓狼吃狗啃。
荒野亂墳。
饃饃劉的屍首果真被丟在荒灘野外的亂葬崗上,周圍的地麵上都是垃圾,幾隻野狗在垃圾堆裏胡亂尋找食物。
萬鎮長家的傭人孫寡婦手拎一領白檾捆綁的蘆席,身後跟著兩個年過五十老實巴交的莊戶人,肩扛鐵鍁洋鎬,來到亂葬崗上。
孫寡婦放下蘆席,解去白檾,在平地上展開蘆席,發現兩個莊戶人手扶著工具站在一邊愣著閑看,催促道:別愣著,動手啊,我花錢雇傭你倆,不是讓你們來閑看的,是來幫我掩埋這個死鬼的。
兩個莊戶人放下工具,開始動手抬過饃饃劉的屍體,放在蘆席上,然後,兩人用一隻腳踩住兩綹白檾,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開始搓繩。
其中的一個人,一邊搓繩,一邊問道:你和他是親戚?
孫寡婦兩手卷著蘆席,頭也不抬地答道:不是親戚。
那個人:你和他是相鄰?
孫寡婦:也不是相鄰。
那個人:在他來台兒莊買饃饃之前認識?
孫寡婦:不認識。
那個人停止了搓繩,繼續追問道:那就怪了,你和他到底是啥關係,替他收屍?
孫寡婦被問急了,兩眼瞪著那個問話的莊戶人道:啥關係,你說能有啥關係,活著相好,死了收屍的關係!
孫寡婦說完,臉不紅,心不跳,絲毫沒有害羞的樣子。倒是問話的人鬧了個大紅臉。
另一個莊戶人埋怨同伴道:幹活,快幹活,既然拿了人家的傭錢,埋頭幹活就是了,哪來的這麼多的話。
兩個人搓好了繩子,幫著孫寡婦把卷好的蘆席捆好,期間,誰也不再說話。
農家院。
劉黑子,狗剩子,小三、二全,四鬼等五人僥幸逃脫,急慌慌來到老巢---那個農家院落。
劉黑子一把推開大門,直奔堂屋,扯開上衣,露出別在腰裏的短槍,一屁股坐在破桌邊的矮凳上,眼露凶光,氣哼哼地直喘粗氣,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
其他四人隨後跟來,狗剩子進屋,抄起門後破水缸裏的水瓢,舀了半瓢涼水就喝;小三依靠在門上,二全,四鬼垂頭喪氣蹲在門外。
劉黑子氣急敗壞地罵道:真他娘的晦氣,玩鷹的咱,這次差點被鷹給啄了。
秫秸做成的籬笆帳把房間隔成裏外間,一塊印染棗花圖案的農家自織粗布掛在開口處當作門簾。就從裏間傳來一個老男人的聲音道:黑子,回來了。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