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質囚籠裏的人影仿佛被驚電觸動一般,忽然變得暴躁起來,雙手拚命地搖晃著鐵籠,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上穹十萬將士驀地被眼前一驀怔住。
那如野獸一般關在籠子裏的人竟然是鎮國公桑吉!
所有人心中一片驚寒。象雄百姓和將士們心目中的英雄,一生戎馬沙場、保家衛國、功高望重的老將軍竟遭到如此羞辱。
穆梟仿佛在欣賞一出戲,帶著一絲陶醉,冷眼看著在囚籠中瘋狂嘶吼的桑吉,還有鐵鏈圈鎖下如牲口一般被黑甲侍衛拉扯的洛卡莫和洛雲。
“此情此景若是狻猊將軍在場又會是何等的感人肺腑!”穆梟一聲感歎令桐青悒臉上寒色如冰,身後眾將幾欲忍無可忍。
“穆梟!”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忽然自蘇毗城樓上傳來。老王爺桐柏實在不忍看到一代忠臣良將受到如此折磨和羞辱,出聲勸誡:“你若想達目的,就要給自己留有餘地,不要欺人太甚!”
穆梟緩緩抬頭看向城樓上那抹華發如雪的蒼老身影,神色間有一絲驚訝和譏誚,仿佛聽到一句笑話。
“桐老王爺,您可曾想過為何今時今日您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蘇毗城樓之上?”
他踱步走上高台,手指摸了摸鼻梁,接著道:“十日來,在下可曾動過這蘇毗城一磚一瓦?可曾燒殺搶奪城中一人一物?如此,難道還不夠留有餘地麼?”
桐柏忽地一怔,隻見那一雙陰鷙的眼中陡然騰起了一道利芒,冰棱一般驀地紮進他的胸口,令他一陣徹骨的驚寒。
“哼!”穆梟倏地旋身,一腳狠狠踢在囚籠之上,臉色轉瞬陰森得駭人:“若要殘忍狠毒、不留餘地,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什麼叫‘趕盡殺絕’!”
那狠狠一腳令沉重的鐵籠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籠中之人卻突然安靜下來,仿佛化做了石雕,隻是目光怔怔地望著一臉陰森的穆梟。
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高台上那人身上突然爆發出來的森寒戾氣怔住,驚得睜眼屏息。就連天空也仿佛感覺到那股強烈的陰森氣息而陡然變色,層層陰雲吞沒了太陽的光輝,天地一片灰暗。
天空陰沉得仿佛會壓下來,寒風無聲地掃過大地。千萬雙目光都沉默地聚集在高台上那道黑色暴戾的身影。
穆梟緩緩側轉過頭,陰沉地目光望向北方的天空。
滾滾陰霾將天空摭得嚴嚴實實,唯有北方天際下一片耀眼的白色突顯在灰暗的天地之間。
穹保雪山上那片從山頂一直漫延至半山腰的終年不化的冰雪純淨而神聖,仿佛天神一般屹立在蒼茫天地之間,千百年來俯視著大地上的生靈,靜靜地注視著這片土地上的喜怒哀樂。那是傳說中,吉祥的天母降臨人間的神聖靜雪之地。
北方天際,那片耀眼純淨的白如利刃一般刺入蘇毗城下無數雙眼睛。唯有囚籠裏的那一人看到,那一刻壓抑、悲痛、仇恨颶風般掠過高台上那雙陰鷙的黑眸,攪起漫天陰霾,最後凝結成一片駭人的血紅:“難道你們忘了,十年前,這片土地上曾有過的罪惡麼?”
胸口猛地一窒,似有無形的尖錐刺入心髒。桐青悒臉色驚變,但見城樓上那具蒼老的身影一僵,突然重心不穩地倚向牆垛。
十年前……
象雄列古格24年。穹保雪山銀裝素裹,六座雪白的山峰仿佛天神一般靜靜地守護著雪山下的穹保與靜雪城。
二月初,象雄帝國的上穹和中穹大部份地區已是仲春時節,而靜雪城卻依然披著厚厚的雪衣,空氣中沁著冰寒,冬的腳步在這片雪域高原遲遲不願離去。
新年的喜慶剛剛褪去,靜雪城堡上下便又為了一年一度的祭祖日忙活起來。
微風拂過,枝頭細碎的雪粉紛紛灑落。
一襲銀絲八吉祥紋繡黑錦長袍,頭戴血石羽冠的朗朗少年緩緩步入積雪成毯的庭院。陽光照射在雪地上折射出明晃眩目的光暈,襯得一襲黑錦長袍的少年分外威嚴逼人,竟令人生出幾許莫敢直視的敬畏。一眾侍衛、奴仆紛紛垂首行禮。
“父親!”少年挽袖大步走向庭院裏負手而立,靜賞雪景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