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江百果在臥室的床上醒來時,是早上六點多了。冬季的寒冷雖尚未消散,但晨光卻早就沒有那麼懶散了,天蒙蒙亮,催人奮發圖強。
池仁不在身邊。
江百果摸了摸他的位置,早就沒有了凹陷和溫度。
翻了個身,江百果雖不是初經人事的小女孩兒了,昨夜,更不存在什麼酒後亂性或是一時衝動,而她更是和矯揉造作相去甚遠,但此時此刻,她將被子拉得高高的,僅露出眼睛以上的半張臉孔,還當真有些惶惶不安的悸動。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大概是淩晨兩點多,她做了個夢。
一列老舊的火車行駛得緩慢而顛簸,但車窗外的風景美不勝收,她坐在窗口的位置,而池仁坐在她的旁邊。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而池仁為了欣賞風景,免不了湊向她,他迷人的側影就在她的鼻尖前晃啊晃的,她能聞到他須後水的味道,甚至可以偷襲地吻住他的臉孔。
江百果從夢中醒來,那畫麵卻烙在了她的腦海,即使睜著眼睛,仍供她久久回味。
以至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夢中的他分明就活生生地躺在她旁邊。黑暗中,她看他背對著她,在熟睡中緊緊溜著床邊,她知道,那是防備和伺機而動的表現,是他從十六歲起禍根深埋的,在清醒時掩人耳目,卻在熟睡中無能無力的,最真切的表現。她不禁拍了拍他的肩頭,低聲道:“轉過來。”
池仁乖巧地轉過來,往床中間挪了挪,眉心的結妙不可言地舒展開來。
江百果失笑,將整張床讓給他,抱著被子去了客廳。
而如果她也沒記錯的話,不知道是幾點,她在客廳的沙發床上半睡半醒地揉了揉眼睛,依稀看見池仁倚在窗邊,在遠遠地注視著她。窗簾半開著,月光灑在他身後,勾勒著他的輪廓。她分明力所不能及,卻像是連他的一根根發絲都看得見,就這樣又高枕無憂地闔上了眼睛。
如果她也沒記錯的話,池仁走過來,連著被子,打橫將她抱回了臥室,低聲道:“不是說要不分你我?那就再也別一個人走掉。”
而既然此時此刻,她在臥室的床上醒來,記憶猶新,那他們一夜間的“分分合合”,她大抵是沒有記錯的。
外麵傳來大門開關的聲響,江百果顧不了那麼多,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出了臥室。她以為池仁不辭而別,不料,他卻是從外麵回來,大衣被晨間的天寒地凍籠罩,可從懷裏掏出來的豆漿和油條卻是熱氣騰騰。
“你……”江百果結舌,“你也不怕把衣服弄髒了。”
池仁換了鞋,走向餐桌:“所以你索性不穿衣服?”
江百果這才注意到她雖不至於“不穿衣服”,卻也好不到哪去。一頭紮回臥室,她周身微微發著燙,也不管十五年前的宿命是福是禍,和昨天的毅然決然是對是錯,真的有些饑腸轆轆了,才是當務之急。
江百果在餐桌旁就坐時,池仁在廚房裏一邊切著橙子,一邊和趙大允通電話。等兩件事都告一段落後,他端著橙子走來,卻是徑直走向了江百果,一附身,給了她一個吻。
而江百果筷子上的油條,遲了一步,隻得硬生生地停在了半路。
畢竟,嘴就隻得這一張,說話靠它,吃飯靠它,作為頭等大事的親吻,還得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