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馬蹄聲,在帝都東街的青石板上滴滴答答的響起,頻率並不算快,仿佛騎在馬上的人有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懶散。
剛下過雨,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子泥土的清香氣息,在微微有些發暗的空蕩街道上,洛錦低著頭,任由馬兒緩緩的前行。他原本是想要去百花樓裏看舞,買醉的,可是卻在甬道的入口處碰倒了楓小冬,這讓他的心情有些不上不下的糟糕。
這樣的夜晚,南族那兩個皇子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非要選在這個時候進宮?洛錦回想起白天的時候,特諾斯突然間便神色焦急的走掉,雖然他沒有太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把特諾斯當時的表情與楓小冬現在急著麵見父皇的這兩件事情聯係起來的話,也許會發現什麼端倪。
洛錦眉心一皺,他從來都不喜歡動腦子,總是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著,雖然曾經在洛律的羽翼之下,他被保護的很好,可是一旦脫離了那雙足以替他遮天蔽日的翅膀之後,很多的事情,他都必須學著自己去動腦子想辦法麵對。
洛錦望著空蕩蕩的街道,不覺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洛律和楓小冬在看他的眼神都明顯的告訴他,他們很希望他能夠回到從前,不要再繼續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可是,誰又知道他不願意回到從前呢?可是再也回不去了,自從楓小冬在律王府拒絕他的那一瞬間起,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洛錦苦笑了一聲,手輕輕揚起馬鞭,在駿馬的身後抽出響亮的一聲,便向著楓府的方向而去。不管為什麼,他一定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而此時的盛金宮中,楓小冬一身暗紅色的中央軍軍裝,服服帖帖的單膝跪在幹淨的幾乎可以反射自己模樣的大殿之上,頭朝下,眼神低斂,溫順的如同一隻被人完全馴服的獅子。溫熱的氣息在盛金宮中流轉開來,暗金色的香爐中燃著的是軒轅慎帝最喜歡的蘇蘭香,顰顰婷婷的飄散在空氣中,就像是一位溫軟如玉的美人。
皇帝坐在九重輕紗之後,在聽到楓小冬的高聲問安之後,聲音低沉的笑了笑,便說:“楓大人,那裏太遠了,還是上前來回話吧。”
楓小冬低低的應了一聲,暗自有些奇怪,雖然是第一次來這盛金宮,可是皇帝的寢宮,居然一個侍奉的宮女都沒有,門外的侍衛也隻有一個,這似乎有些太過於簡單了吧?難道,這其中會有詐?
楓小冬小心的上前一步,抬手掀開一層薄薄的紗帳,隨即又單膝跪下。
“再過來一點,離那麼遠做什麼,怕朕麼?”楓小冬抬起頭,皇帝就端坐在龍榻之上,親切如慈父一般的表情,朝她舉起一隻手輕輕的揮了揮。
楓小冬立即臉紅的抿著唇低下了頭,可是藏在袖中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王八蛋,他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這個時候居然還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這個皇帝之位,他也隻能坐到今日了!
楓小冬謹慎的又上前一步,剛要跪下,可是皇帝仍然笑眯眯的揮著手,就像是召喚自家養的小寵物,那麼慈愛,但是卻又那麼居高臨下不屑一顧。
於是楓小冬不停地上前,上前,直到九層紗帳都已經被她全數撩開。
皇帝就在她的麵前,她跪在地上,便能夠看到皇帝垂在床邊的金色鞋尖。濃濃的金色,就像卡在口中的一口濃痰,讓楓小冬覺得無比惡心。
抬眼,便是皇帝慈愛的笑容。慎帝還穿著一身室內的軟服,同樣是金黃色的,軒轅慎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那抹紅色身影,瘦弱纖細,卻又仿佛帶著一身的力量,不知從哪裏來的吸引力,將他的目光全數俘獲。
這多麼像當年,在百花樓的天字一號房,她也是這樣,跪在他的腳邊,溫純的,柔順的,紅色的,那個永遠活在一團烈火裏的吳薇薇。
皇帝閉了閉眼,這才將心中那團愁緒放下,他抬手,輕聲說;“起來吧,這裏沒有椅子,讓你坐在床上似乎也不是很合適,你就站在旁邊吧。”
楓小冬眼皮不易察覺的挑了挑,低聲應允,隨後便雙手垂在兩側,低著頭,站在旁邊恭恭敬敬的,不出聲。
“小冬,你知道嗎,你總是會讓朕不經意的想起一個人。”皇帝並沒有問楓小冬前來的原因,反而是低聲傾訴一般,帶著些許惆悵的情緒,像要講一個故事。
“……是誰?”楓小冬猶豫著,卻仍然還是問了出口。
皇帝眯起眼睛,麵容在一瞬間仿佛又溫柔了許多,他的臉上有著許多笑意,楓小冬很少見到皇帝真正的笑起來,即使是慈愛,也是威嚴的慈愛,可是這個時候,他卻有些如夢如幻的笑了起來,楓小冬想,這時候,應該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她也許就會後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