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嘀咕著,她已調轉馬頭狂奔。
“淑怡——”燕燕喊她,想說自己是逗她玩的,卻見她已經衝進了樹林。
唉,都怪自己無事找事!壓下想見韓德讓的心情,她無奈地策馬跟過去。
“袍子拽地了,快撩起來!”
淑怡正蹲伏在不大的池塘邊撩水洗臉,聽到馬蹄聲,頭也不回地喊。
燕燕莞爾,下馬走過去幫她拉起拖在地上的錦袍,逗趣地說:“你一向離不開侍女,今兒為何不帶著侍女就來呢?”
“不是急著來找你嗎?”淑怡用帕子小心地擦著濕淋淋的臉,轉過身來問:“快看看,還有哪兒不對?可不能叫德讓哥哥看到我的邋遢樣!”
二郎?為何是二郎?
燕燕臉上的笑容僵住,愣愣地看著朋友精致秀雅的麵龐,抓袍子的手指不由得抽緊。難道——淑怡如此興奮失態,竟是因為二郎?!
心中乍然一墜,眼前快速閃過無數個曾被她忽略了的畫麵:
很多年前二郎慶生,不少貴胄子女捧場,她是二郎的跟屁蟲自然不會缺席,嬉鬧中不知誰拿她與二郎的娃娃親說笑,七八歲的淑怡忽然哭鬧起來,被侍婦帶走;
一次二郎教她騎馬,淑怡也在,因她調皮好動驚了馬,二郎為了護著她不慎被馬踢倒,頭磕破了,淑怡哭著撕下漂亮的裙子為他包紮;
二郎喜歡五弦琴,淑怡把五弦琴彈得同二郎一樣好;
二郎喜歡來找她,淑怡也成了她門前的常客;
二郎看到她,便笑得滿麵春風,淑怡見到二郎則笑得如一朵綻放的嬌羞花;
冬雪夜、酷暑天,四時捺缽,隻要有二郎在的地方,總能看到淑怡;
這幾年,二郎成了二皇子的帳中近侍,他們見麵少了,她把對他的思念和期待都說給淑怡聽,如今想來,那思念和期待,豈隻是自己一人所有?
原來,淑怡,美麗優雅、最愛唱《越人歌》的淑怡,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纏綿曲子,竟是對二郎的思念愛慕與傷心歎息!
原來淑怡,玲瓏剔透、被譽為遼國一絕的淑怡,拒絕了那麼多王子皇孫、逸群之才的求親,不是因為她不舍離開父母,更不是因為她未遇心儀之人,而是她心裏早已有了二郎!
這,怎麼可以?二郎是她蕭燕燕的,不是其它女人的!
“你……喜歡他!”仿佛一口氣堵住,她鬱悶地說,並不是詢問。
淑怡一怔,猛地抬頭看著她,醒悟到自己一時興奮過頭說漏了嘴,不由一陣心慌,“你說什麼?”
燕燕重複:“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二郎?”
久藏不露的心事被挑破,淑怡的麵色乍紅乍白,目光卻沒有半分逃避,坦率地承認道:“我的確喜歡他很久了,可惜我認識他時,他已經與你有了婚約。”
見燕燕麵色陰沉不語,她同樣麵露不悅,略微提高聲調,賭氣般地說:“人人都知道韓家二郎是你蕭燕燕的,而且他隻在乎你,從未正眼看過其它女子,你又何必計較我私心裏的這點隱情呢?”
燕燕一時無語,心頭仿佛起了個硬結,梗得她難受。
淑怡年長她四歲,出身顯貴,才藝容貌都不在她之下,為人又一向矜持自傲,卻與她是好友,莫非她……
“你是為了親近他,才與我相交的嗎?”她問,臉色一片蒼白。
“不。”淑怡否認,但聰明人之間說不了假話,於是坦然補充道:“開始時也許是,但後來,你的才華和膽氣吸引了我,我真心欣賞和喜歡你,才與你交往。”
燕燕看著她的雙眼,那裏的真誠毋庸置疑,再想想女兒情懷不是錯,誰叫韓德讓那麼出色呢?
心裏的硬塊稍稍化解,她放開手中錦袍,撫平上麵的皺褶,“我們走吧。”
她此刻的平靜,與剛才的憤怒一樣讓淑怡心驚。
“你還在生氣嗎?”她問。
燕燕一笑,“生什麼氣?二郎英俊倜儻,令你這樣的絕世美女動心也是自然,隻不過太遲了,今生今世他是我的,你還是盡早忘了他好。”
淑怡自然聽出了她字麵下的警告,淡淡一笑:“你放心,我耶律淑怡不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德讓哥哥這輩子屬於蕭燕燕,沒人能夠搶走他。”
她的聲音平靜,眸光淒惻,燕燕看了也很難過,畢竟她們是最好的朋友,曾經一起分享過很多東西、很多事情,但二郎是她一個人的,她決不與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