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床邊空無一人，蘭亭趴在桌子邊沉沉睡著，兩個眼睛猶然腫著。屋外繁星在天，冷月如鉤，顯然已是夜深。夜，極其靜謐。
她心裏頓時涼了半截，衣衫也被冷汗浸透，在她不知他死訊的時候，她一次也沒有夢到過他，而今她知曉了他已出世，他卻頻頻入夢。以棠其實已想到那個可能，隻是拒絕相信。她痛苦地閉了閉眼，難道，寧澈果真已經不在人世麼？
她雙眸黯了黯，眼睛不自覺滑下兩行淚來，錦緞的被麵散開一片濕意。她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緊緊地將頭埋在了臂彎裏，心從來沒有這般疼過，像是渾身經脈血管之中都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銀刀，將她的心連血帶肉地剜出來，痛不欲生。
從前不能想也不願想的那些事，一幕一幕全浮上來，她閉眼哭著哭著倒笑了起來，哀傷輕歎：“你當真如你所說，死了也不讓我好過。”
屋外月光荒寒，竹葉簌簌落下來，靜寂無聲。
第二日嵐曜派人上了山，正式通知了她寧澈身亡的消息。想來寧淵回來的匆忙，未去麵聖便先上了山同她稟報。這一日帶消息上來的卻是九黎，她紅著眼睛同以棠告別，“寧淵已經去往長安迎接君侯靈柩，小姐，九黎也想要和他一塊兒去。請恕九黎不能留在洛陽陪您了。”
“現在城中萬事皆不明朗，洛陽城裏亂的很，待在雲台上相對還是安全的。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九黎說完朝她磕了個頭便頭也不回地絕然而去，蘭亭在側輕輕道：“奴婢聽說，現在周邊各州所有的兵馬都聚集在洛陽，寧淵大人昨夜已經連夜回往長安，他並無多少人馬，阿黎此去，是擔心他的安危吧。”
她眼波閃了閃，澀聲道了一聲“好”。遲岄在門邊敲了敲門，例行端了湯藥過來，見主仆二人眼圈皆紅紅的，便隨口地問了一句，“怎麼？你情郎是死了？”
不待她開口又笑道：“人固有一死，一死生，齊彭殤，又有什麼好傷心的。何況之前我也沒聽你提起過你那位未婚夫，想來感情不甚融洽，不過是樁政治婚姻罷了。現在他死了，你不正好另覓良人麼？”
往日裏聽著或許會心生認同的話今時今刻聽著卻是無比地刺耳誅心，她皺了皺眉，勉強打起了一絲精神來回道：“先生不是饒舌之人，今日怎麼話這麼多。”
遲岄眉尖微動，正要啟唇 ，忽而憶起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難得的斂容道：“不和你打趣了。我今日過來是順便給你帶一個消息。現在城中人心惶惶，你們的那位陛下公然違背太後詔令不許兵馬異動，為了安撫人心，過幾日將在金墉城宴請諸位官員。可我昨兒溜達下山過去寫生，那金墉城裏的布防好像有些問題。”
“你還是找個機會轉告他吧，讓他擔心點，別到時候被人包了餃子都不知道！”他輕蔑地哼出聲，語中悉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