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棠不由暗暗稱讚,素聞白鹿書院學風嚴明,今日一見果然非虛。這麼多的學子,呼聲落後院中便再無一絲雜音,連一聲咳嗽也不聞。無怪乎就連她三弟謝朗那樣的紈絝子弟來了這兒也能學得人模狗樣,看來潁川庾氏治學,果真有幾分手段。
嵐曜此行是有目的的——他想將這座以庾家為首的漢族世家用來培養自家子弟的私人書院,變更為朝廷的書院,為朝廷挖掘、輸送俊才。這樣一來,他就必須要征服這一眾學子與庾徽牙、雲台二聖。因此,他並不與庾徽牙過多寒暄便進入了書院,召集學子朝饗群臣,親講禮儀。白鹿書院的朝華台下,嵐曜端坐金花寶蓋之中,宣講禮學,三千學子側耳恭聽,應著古樸的琴聲,倒真有幾分梁武帝講法的意趣。
一眾學子本輕視他乃夷人,又是個傀儡君主,能對漢家典籍有什麼深入的了解。且上書院來還帶著女人,一看便是個不學無術沉迷女色的廢物君主,皆心生鄙夷。不曾想隨著議禮的深入,這位夷人君主非但不是他們想象之中的那般淺薄無知,反而對儒家經學有著極其獨特且深入的了解,有個別年輕氣盛的當堂提出疑問,也被他一一駁倒。尤其是,當他講到本朝太祖因數月不雨而大殺欽天監之時,以一句“何宜四氣未周,便行禮事,唯當考躬責己,以待天譴。”博得了一眾好感,眾學子不由收了心中的鄙夷,反而心生欽佩。
以棠亦是微微驚訝,她知曉嵐曜心悅漢家文化,本人也受過良好的教育,但此時聽他說出這番話來仍是不免吃驚。別說是夷人的君主了,就是曆朝曆代的漢人君主,也鮮少有人能達到他這個水平。驚訝之下,更對自己當日的選擇信心百倍。
講禮結束後朝華台上一片經久不息的掌聲,有如瓦釜雷鳴。眾學子激動的將掌心都拍紅了,欽佩之情,溢於言表。嵐曜麵上銜著不鹹不淡的人君的微笑,背地裏卻是暗暗鬆了口氣,還好他事先精心準備過了,才讓這場講禮收獲了盡可能多的益處。
講禮結束後便是琴劍表演。白鹿書院作為一座久負盛名的書院,其最為人稱道的便是對於儒學典籍中“禮”的繼承。數十學子應著琴聲矯健起舞,劍舞雄健,琴樂古樸,合而為一便成了一場消失盡千年的周禮。琴聲嫋嫋間席間氣氛尚可,嵐曜裝作不經意一般對庾徽牙道:“朕今日貿然上山,怕是叨擾了學院和二位夫子的清靜了。待琴樂結束後,必當親臨雲台向二位夫子賠罪。”
庾徽牙何等聰穎,立刻領悟了君上語中之意,表麵上同意實為拒絕:“陛下親臨實乃書院之福,蓬蓽生輝,臣等感激還來不及呢,何來叨擾?隻是微臣那二位師叔年事已高,怕是不能來見陛下了。還望陛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