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纂珠如遭雷擊,一瞬抬起了頭,惶恐地望著蘇轍。“太傅……”她緊緊拽著他的衣角,連連搖頭的嗚咽,“纂珠不要回去,纂珠要跟你在一處……”
“太傅,你帶纂珠回建康好不好?纂珠好想念父皇,好想皇兄……”她臉上淚落簌簌,殊為可憐。
蘇轍的眸光在她提到“皇兄”時黯了黯, 他溫柔凝視著她的眼睛,“我現在已是北鄴的臣子,你確定要和我走麼?”
她明顯愣了一下,密如蝶翼的眼睫上一縷晶瑩倏然墜落。楚惜冷冷道:“你即便是去投河自盡,也是投的我等胡|狗的河。真那麼貞節早一頭撞死了,如何苟延殘喘至今日。”
蕭纂珠羞憤難當,臉上陣紅陣白,恨不得真去投河一般。以棠忙勸道:“下國臥龍空寤主,中原逐鹿不由人。這位纂珠姑娘也是戰亂的受害者,她一個前朝的金枝玉葉,流落至此,也著實可憐。既是蘇先生的故人,還請陛下留下她,為她脫籍吧。”她誠懇地跪下行禮,一拜置底,嵐曜眼中閃了閃,道:“隨她自己吧。留下也不是不可以。”說完,便轉身朝回走,裴舜欽同楚惜忙啟身跟上。
蘇轍鬆了一口氣,誠懇一笑向她致謝:“多謝郡主出手相助。”又側臉喚蕭纂珠,“……纂珠,這位是北鄴的琅嬛郡主。你謝一謝她吧。”
“不礙事。”以棠微笑著搖搖頭,略一頷首算是行禮便朝前追趕嵐曜去了。她在心底歎一口氣,別說蕭纂珠頂著這樣一張與她相似的臉,即便是尋常女子遭此厄運,她大抵也是看不下去的。何況……蘇轍對待蕭纂珠的態度,頗耐人尋味。
這個蕭纂珠來路古怪,但以她麵見嵐曜的反應來看,又不似是假的。罷了,且看看她玩什麼花招吧。她心思沉沉,朝前追趕,身後,蕭纂珠卻是愣愣瞧著她的背影,良久的無言。
一行人最終仍是將蕭纂珠帶了回去,但以以棠的侍女身份讓她留在了金墉城。夜間,以棠仔細盤問了她一遭,原來,蕭纂珠在桓氏篡晉後便隨吳江陸氏渡江逃亡,想要去往洛陽投奔百年之前的同族。不幸途中遇上大風,舉船皆傾,唯她被路過的一位洛陽官員救起,撿得一條命在。那官吏同情她的遭遇,同意帶她來洛陽,便認她做了義妹讓她改名換姓。蕭纂珠滿心以為可以就此開始新的生活,不曾想,那官員竟然在途中將她奸汙,強行將她納為小妾。她曾幾度想過逃跑,卻總是被捉回去,不消說自是棍棒伺候。後來她學乖了,區服於丈夫的淫威,不再跑了,不曾想一日丈夫宴請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書先生,叫她出來陪酒,酒宴中教書先生喝得多了,將她奸汙,事後卻不肯承認,認為是纂珠夫婦聯合起來給他下套,而那官吏亦認為她不貞,一怒之下將她發配至勾欄院,就此落得個風月場中的下場。
提起前塵往事,蕭纂珠仍是一陣發抖,緊緊地將自己蜷縮在一處悲傷喃喃:“……你們不要趕我走,我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我不肯接客,媽媽和那些龜奴便拿針紮我下麵……恩客們也是喜怒無常,我學不好曲子,動輒就是打罵……纂珠真的怕了。就是死,也再也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