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昏暗、暗無天日的地獄變相,繁複急促的呼吸聲,窘悶陰潮的濕腐空氣鋪天蓋地……清遠打死他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被塞進這樣的地方!而且還被人施以酷刑、嚴刑拷打……
“總都督已經離開,陛下您做什麼都將再毫無意義!”清遠眉宇間噙著淡泊,即便此時的他早已一身血跡、通體糜爛。重刑之下的他慘不忍睹的比宇坤好不了多少。
“要孤王再重複一遍麼?”柔黛挑眉凝眸,聲音輕輕的,“王後說她不知道,好……即便是王後的主意,她被孤王幽禁著又怎能親力親為每一處細節?那麼力行庖代的,就隻能是你這個所謂生死兄弟!”
麵對著喪心病狂的東遼王,清遠實在無力。他的身體也確實不再允許他有力……那不忍一看的身體上唯有微弱的呼吸起伏才能看出他是一個活物,此時若說他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著實不為過。所以他幹脆沉默。
一盞天窗細密的縫隙裏,絲縷幻明幻暗的微弱光斑滲透進來,輕輕湮去方寸間的陰霾。
這一刻,時空契合,他仿佛看到了幻兮在另一邊,水色如花……
“大膽的奴才!”王再也不是先前的那個王,他嗜血、他淩戾、他殘暴,“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宇坤到底在哪兒!”手起鞭落,沾了水的牛皮鞭拚勁狠掄。
隻是那雙手捆綁、身體懸空而掛的清遠,再沒有了可以承受新傷的地方。
底衣糜爛,肌體上下已經不堪入目,眼下的清遠被折磨的簡直不成人形。所以麻木了,習慣了,自然而然也就無所謂了……
仿佛有熱流湧動著通過發絲、指尖,傳入他的周身經脈,直至靈魂:“當初我跟隨師父來到東遼,揭下皇榜又入帝宮……無非……是查理東遼異案。卻……一無所獲……如今,是該把這條命交還給陛下的時候了……”清遠屏住呼吸,似乎哪怕一絲微弱的心跳聲都能驚走虛脫的靈魂。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有什麼東西正在肌體之中一點一點的流逝泯滅。
幻兮……
如玉的名字。
最後的定格也就是這個名字吧!再了無牽掛!清遠含笑。
夢裏,所有的花都開了……
。
頹破的古寺點綴在這荒山,是空寂裏唯一一脈稍有暖意的地方。
清遠把宇坤安置在這裏之後,為了避免東遼王起疑心就趕緊回去了。古寺裏囤積了大量的糧食,門邊又是清涼溪水,且密林植卉錯雜容易藏人,足夠宇坤好好調息一段日子。當然,等他身體恢複一些還是要加緊離開方為上策,因為這裏畢竟緊鄰著東遼帝宮,終歸長久不得。
流亡生涯不知渾噩時光,也不知是過去了兩天還是三天,宇坤的身體不僅沒有好、甚至變得更壞了。
可他扛了下來。他本就是習武的身子,周身病痛也是因左臉上的燙傷經了炎熱天氣後發炎、牽扯出來的。他服了清遠臨走前留給他的寧芳丸。那是清遠的救命藥。
一番耐心調整,雖然身體還在逐步惡化,可勢頭已經減緩,又過兩天已經可以走動。
他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要去尋她,去尋幻兮……
她曾冒著無法估量的危險來找他、苦苦哀求他帶她離開……但是他拒絕了,他說他怕;是的,他怕,他怕的是柔黛會受到傷害,也怕她會受到傷害……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吧!
柔黛……嗬嗬,還是不要再去想了吧!
這一次,他不能再負幻兮,他要帶幻兮離開。
可一念又起,他突然在心裏問自己:“宇坤啊宇坤,你真的以為你救得了王後娘娘麼?就算真的把幻兮救出來又怎麼樣?你要頂著這張醜陋的臉讓她跟著你蒙受一輩子的指摘、一輩子的屈辱麼!要她跟你一起飽嚐這造孽的果報飽嚐這份屈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