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息一默,世界似也步了靜謐。
宇坤自然識得柔黛那些小小心思,這位高傲孤絕狠戾無雙絕美霸氣不可一世的王,在他的愛人麵前,從來都是一個最憔悴、最最不堪一擊的柔軟弱者……
“是,是臣的錯。”心下倏忽一痛,兀地念及起自己這些日子對王的背叛,宇坤雙目噙滿了清冽的心疼,“臣知罪。”
此時此刻,他們二人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對君臣,除開身上那些華美厚重深邃死氣的服飾不提,神情體態更偏似民家燕爾新婚、亦或沉淪在情愛海洋深深淪陷的普通又純粹的愛人。
柔黛纖心一醉,挑了黛色長眉揚眸薄嗔:“分明知道孤王不會治你的罪……”目色溫存,語氣裏的寵溺不加掩飾。
宇坤一笑,意識到什麼一樣掃了眼天色,便將那語氣正色了下去:“那,臣先去總部了。”
“嗯。”柔黛頷首,“去吧,是不早了。”
朝陽為他們二人斜灑下一道道淡金暈圈,暖暖的顏色勾勒出滿世界靜好鼎盛。
落紅如雨、玉人成雙,一切一切都是溫存可喜歡欣暢然的。
隻是不知道這樣的看似安好,究竟可以長久到什麼時候去……
晨風呼嘯,簌簌幾下撩掠起不遠草木花卉處那一簇簇花葉,映映扯扯的漸顯漸露出一道女子綽約身影。正是幻兮。
“嘖……”朱唇上下擦著舌尖一抵,狹長若幻的美麗軟眸便蒙了瀲灩水霧,汀唇玩味,“這樣……可不好呢。”
。
幻兮是在自宮道往寢宮折回的路上,被人撞了一下腰的。
若說被人撞,也委實牽強。因為準確的說她是被一當空裏突忽擲來的硬物,給打的晃了一下腰。
軟眸一抬,當空裏並不見有什麼人影。
晨曦宇坤離了寢宮,她亦起了興致出外散步。原也沒有什麼旁的心思,隻是忽然自那空氣裏感知到一縷遊絲般的異樣味道……好似,有什麼人的性命即將抽離本體的味道。
那是……死神在召喚!
她為蛇類,又是有了修為傍身的精怪,對於異樣氣息的感應程度自然不在話下。
若說東遼帝宮詭異,那誠然不假。可這詭異也是幻兮一手造成的,而時今這生命抽離的異樣,與幻兮誠然沒有半點關係!
好奇心驅使中,她隻身一人隨那氣息指引一路尋去,可巧就在出宮必經的那條甬道間,看到了共訴綿綿情話的宇坤與王。而那氣息卻錚地不見,渙散了個幹幹淨淨。
既然這氣息並不是從那二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可見是有人早在她之前尾隨著宇坤跟過來的。隻是待她跟來時,那人早已走的悄無聲息。
自己……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幻兮蹙眉,生花碎步邁的愈發急了。
她在猜測那個跟了宇坤一路的人會是誰。自己太疏忽大意,竟沒有一早發覺。
那人……會不會是清遠呢!
很有可能,試問除了清遠誰還有這份心來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跟蹤禁衛軍總都督?誰會在大半夜候在她的寢宮之外輾轉猜測、整宿整宿忐忑難安?
若當真是清遠,她一定要救他!因為那氣息是死亡的氣息,他身上若散發出那樣的氣息,則說明他離地獄正門已經不遠!
不能,自己怎麼能夠看著他去死?怎麼,怎麼能……即便是他壽數該盡也不可以!絕對,絕對不可以!
心念太急,幻兮一個不察竟錯亂了步子,迎那一片花徑打了踉蹌險些跌倒。
好在她匆促裏扶住了身邊一道楊柳細枝,適才沒有當真跌倒。
“嘩啦——”有什麼東西從手裏滑出去又摔開的聲音。
應聲去看,幻兮適才想起自己方才被這東西給好端端的打了一下,又因一心想著快些去尋清遠,太過心不在焉之故,幹脆一直在手心裏攥著,忘了扔掉。
穩穩心神剛欲重新邁步,卻兀地一下猝然停住。
又是那熟悉的異樣氣息,竟是一縷縷從那摔在地上的硬物身上發出來的。難怪她一路都覺心神不寧,原來是這硬物身上沾染了主人的氣息。
如此看來……那該不是清遠了。
念及此,幻兮長長籲出口氣。好奇心緒卻又浮藻般兀地氤氳開來。
她迎那硬物走近,蹲下身子細細的看。
原是一個約有半隻手掌大小的烏黑木盒,經了一摔被摔開了盒身的蓋子,露出裏邊兒薄薄紮成一堆的綢緞。緞麵兒上密密麻麻的,不知寫了什麼小字。
幻兮下意識執了那綢緞展開在指、放於眼前細讀。卻在觸目片刻,眸色簌地燃起一叢火焰般的華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