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宇坤與王後同房之後,東遼國近一段時間恢複到了往常時的那種安然靜好,仿佛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嗜血及猙獰,都是一場闌珊舊夢。
一切陰霾可怖,皆數隨那春天裏拂過大地的楊柳風,隨那處露紅妝燕歸來的杏花雨一起流逝、一起渙散、又一起濡染成淡淡的水墨般的韻致,最後隻剩下一道淡淡的、淺淺的墨痕,讓人日漸淡化和遺忘了。
不知是否與心情有關,今年的冬天去得特別快。行步在繽紛的春日落英中,愜意之感曇然油生。
宇坤在王的宮殿前止步,將小宮娥方才送來的那支銀步搖小心的收進袖口,不動聲色的闔目深吸了一口氣後,適才往殿側直通花院的月亮拱門處行去。
袖口裏銀質的藍紋步搖貼著肌膚擦出一絲冰冷,那是幻兮差人送來的,上刻一行小字:三更禦花園,與君共赴雲雨約。
宇坤同幻兮的交集自打兩次交歡後,似乎就再沒有過什麼光明正大見麵的機會,因為王沒有再命宇坤去與王後同房。直到時今,宇坤才收到了幻兮的邀約。
不是不會想起王後,隻是這段念想也隻能死死抑製罷了。但越如此拚命積壓,有朝一日一旦噴發,效果則是足以毀天滅地的。
雖然二人之間不過也隻是一場關乎利益的關係而已,但分明,還是不一樣了……
王落座在殿外花院央處小亭,身邊隻立一個清美楚楚的淡妝宮人。
宇坤起先並沒在意,直到一步步走近,適才一愣:“月兒?”在看清了那宮娥的容貌後,沒防一失驚。
王從不會喜歡有除宮人之外的女人往來自己的後宮,眼下怎麼卻把她給召了進來?
晏月聞聲抬眸,唇畔兀地一道燦然:“坤哥哥!”歡喜一喚後,便向宇坤這邊跑過來。
宇坤下意識掃了眼端身而坐的柔黛,柔黛亦抬目看他,唇角掛著那抹一直如素的和藹微笑,恰到好處。
可這樣的王,讓宇坤覺得異樣……他是了解柔黛的,若無它事,晏月斷然不會出現在王的寢宮裏。這樣的念頭使他隱隱不祥。
“春天到了,禦花園裏的一些花相繼開了。”柔黛依舊笑容和煦,“孤王便叫月兒進宮幫著照顧。橫豎也算是禁衛軍的人,且還精細,用旁人不如用她。”他這樣解釋,但目色裏浮了一絲隻有宇坤能看懂的告誡。
王在告誡他,時候未到,不必多問。
心下了然,宇坤佯作沒有察覺的對晏月點點頭。他的心是跟著柔黛的,永遠都會跟柔黛在一起。無論如何,他都會幫著柔黛。
這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義務。於公於私、於君於情,都該如此、也都是如此。
“坤哥哥,你就放心吧!禦花園裏的花仙子們由我料理著,今年必定會開得愈發光鮮綺麗呢!”晏月見宇坤的神情有些異樣,隻道是他不放心自己,便又揚了一個純美的笑靨跟他打起包票。
她適才十三歲剛過,又兼素性天真單純對人毫無戒備。在她的世界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美好純潔、不染一塵。
“你坤哥哥自是信你的。”柔黛起身穩步走過來,拍了拍晏月的肩膀,頷首微笑,“去看看那些花兒吧!孤王滿心期待著呢。”
王無論表情還是言語,都和藹又無害,讓人入在心裏、看在眼裏總也那般如沐春風。
“嗯!”晏月俏目彎彎含笑應聲,又對宇坤點點頭,一溜煙往禦花園的方向跑了去。
注視著那抹年少鮮活的纖纖背影,宇坤低聲開言:“她是無辜的。”
“我知道。”柔黛同宇坤並肩一處,麵上笑意不減:“無辜的人,最該死呢。”因為這句話是笑著說出來的,更讓人兀地一下就悚然了一身毛骨。
宇坤胸腔裏的那顆心“騰”地一個巨幅跳躍。
他與晏月交集並不多,但晏月每次往禁衛軍總部裏去看她的哥哥晏陽時,每每見到他總會有禮貌的喚他一聲“坤哥哥”。三月鶯歌一樣的嗓音就那樣在他耳畔囀呀囀的,每一次都會令他心情歡愉。
他對晏月的映像一直很好,總也覺得這個鮮活的生命該好好走完她該走的路,該好好的……
“陛下,薑糖百花蜜釀好了。”內官謙謙的嗓音於這時響起。
柔黛點點頭,轉目示意宇坤:“走吧,一起去喝些。今年開春新釀的呢!”他的心情顯然大好,連語調都是歡愉的。
宇坤回神,對柔黛微笑垂目:“陛下先用吧!臣在這裏吹吹風,緩些再品嚐。”
“也好。”柔黛了然,“你一路過來一定很熱吧!那就先歇歇涼。”旋即下了小亭,在內侍的伴護下轉步往正殿裏走去。
“給王後也送去一些吧!”途中柔黛像是想到了什麼,且行且言。
他在心裏計劃著什麼時候命宇坤繼續與王後同房;雖上次因他自身的醋意不得不中途停止,但該有的決策是斷然不能變卻的。畢竟,在這件難以啟齒的事情上麵,王後也是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