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山的時候,李落沒有和血璃走在一起,一眾鐵甲精騎圍著他,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黑劍白刀的那句話絕非隻是空言恫嚇,他真有可能不能活著出去。人死了,答應他的事當然也就做不得數。
走了三天三夜,還沒有走出這片稻田。也許是這裏的地勢高,夜裏天上的星辰格外的近,仿佛觸手可及,在蒼穹之下散發著讓人迷醉的星光。半路上遇到了黑劍白刀接應的人,除了被他們三個人平分的鐵甲精騎,還有那些看不清麵目的黑袍人。不過許是黑劍白刀有過交代,這些人都不曾靠近到他身邊,就連黑劍白刀也離得遠遠的,好像並沒有打算找他的麻煩。
李落靠在一株瓷瓶樹下歇息,外傷好的差不多了,內傷還早,約莫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將好。幸虧有血璃出手梳理,要不然恐怕還會留下暗疾。
看了一會星星,有些困了,他慢慢閉上眼睛,放緩了呼吸。十萬大山很潮熱,不過這裏卻還好,也許是地勢高的緣故,到了夜裏還有點溫涼的感覺,最是舒爽。
耳邊聽著田野裏不知名的夜蟲叫聲,時長時短,應合著天上的星星似乎也在一眨一眨著眼睛。漸漸地,眼皮子越來越沉,聽在耳中的蟲鳴也綿長起來,連成了片,從最開始的一個方向變成四麵八方,包圍著在他身邊吟唱起來,可能有點鼓噪,但是不刺耳,好像更能叫人入睡。
半睡半醒之間,那蟲鳴聲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奇怪的音符。李落仔細聽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聲音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而且成了調,他努力分辨著音調的含義,也許是有心,也許是無意,還真的讓他聽出了音調裏的聲音:
於以采蘋?南澗之濱。於以采藻?於彼行潦。
於以盛之?維筐及筥。於以湘之?維錡及釜。
於以奠之?宗室牖下。誰其屍之?有齊季女。
蟲鳴聲反反複複地吟唱著這一首曲子,李落聽著聽著,忽然詫異起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一首傳自上古的詩歌,寫的是上古時期族民祭祀前後的一些事,怎麼會在十萬大山裏被一群不知名的蟲子吟唱出來。
他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天上的星辰依舊如故,古書有言,這天上的星辰一個眨眼,都是數年甚或是幾十年幾百年前的事了,他原本是不信的,不過今夜他有些信了,說不定這裏的歌聲也是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聲音,卻傳到了自己這個百年千年之後的後人耳中。
他站起身來,環目四顧,稻草長的很高,也極為茂盛,足足到了腰間。梢頭的結穗沉甸甸的,一晃一晃。鐵甲精騎還在安靜的守著自己,寸步不離,正是因為有這些鐵甲精騎他才敢對黑劍白刀斬出那一刀,如若不然,他怕是沒這個膽子行險一搏。果然,這些老不死的都難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