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就到了你來我往的較量當中,戰場廝殺悉數化作沙盤方寸之地,若是不解其意的人看著倒覺得枯燥,瞧著也就是兒戲般的遊戲模樣,唯有明辨個中三昧的人才能看見這些枯燥之下蘊藏的驚天奇謀,有兵道,有詭道,戰場變幻莫測,從山川到平野,從郡縣到大城,一步一殺機,一寸一生死,比之實實在在的沙場還要更凶更烈。
第四天,戰局膠著,從一開始幾乎以變應變的激烈廝殺中漸漸平緩了下來,仿佛眼前的沙盤成了一張棋盤,每落一子,都要慎之又慎,可落的子越少,變化便也越少,到了變無可變的時候就是窮途末路。這一天,不單是李落慢了下來,相柳兒也一樣慢了下來,落一子,俱要算計之後十餘子乃至數十子的變化,不然一招錯滿盤皆輸。
第五天,兩人的變化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慢,從早先的讓人眼花繚亂的繁雜變化中趨於簡單,不知不覺中李落和相柳兒都已踏入由繁入簡的兵家至道。一招一式,脈絡清晰可見,便要讓對手應無可應,變無可變。天時地利人和,甚至於季節天氣,都在兩人口中一一道出,拋開那些虛無縹緲的人心,戰場上用得到的,聽得到的,見得到的都已經揉進了這方沙盤之內。
到了第六天,李落和相柳兒皆有入魔的征兆,李落雙目赤紅,氣息散亂,一雙眼睛深深的陷了進去,鬢間白發一夜之間就多了三成。李落還算好些,怎麼說都有精深的內力護體,相柳兒的氣息遠不及李落悠長,此刻已是搖搖欲墜,好似一陣風就能將相柳兒吹倒在地上。不過即便如此,相柳兒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發髻散亂,一張俏臉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唯有眼睛越來越亮,愈發妖異,有一股說不出來是什麼的力氣強自支撐著相柳兒幾近枯竭的身子,未分勝負之前,這股氣無論如何也不會散。
這一天,兩個人隻有三五變化,看上去已經到了最簡單,甚至有些簡陋粗糙的程度,但善戰知兵者才會知道,這就是萬變不離其宗的極致,古往今來,所有名將神將苦苦追尋的境界。
應一子,須得數個時辰,斛律封寒再進來的時候,李落和相柳兒都有些呆滯木然,各自思索著接下來還能找到的變化,倘若這個時候斛律封寒出手,李落難逃一死。
斛律封寒當然沒有出手,放下吃食清水就悄悄退了出去,至於沙盤上的情形斛律封寒沒敢多看一眼,到了如今境地,就算再找來一個足以匹敵李落和相柳兒的兵道大家,隻怕也一樣不敢輕易梳理沙盤上的痕跡。
斛律封寒很揪心,相柳兒現在的模樣幾乎到了枯竭的邊緣,心力耗費極巨,就算能勝,隻怕也會大病一場,輕則壽命耗損,重則一病不起。再看李落,雖有冰心訣護體,也一樣好不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