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指尖顫了顫,淚珠子直打轉,桑兒死命搖頭,道,“我叫桑兒……不叫七七,娘給我取的名字,我不要改。”
眉角一蹙,唇角微翹,莫愁笑了笑,把藥膏遞給六兒,輕慢地扯著絲絹拭了拭手,道:“從一一到九兒,誰沒阿娘取的名?可生逢亂世,連命都保不住,何況個名?往後啊……你還會有其他名字,一個或更多。這舊名隻是個禍端,聽師傅的沒錯,徹底忘了。”
癡愣愣地瞅著莫愁,憶及當日母親的千叮萬囑,嗓子一陣堵悶,桑兒哽了哽,用手背拂了拂淚,執拗地搖了搖頭。
莫愁起身,款款踱至門前,回眸淡淡說道:“若海有多狠,你也瞧見了。桑兒……隻有死,我的七七,便能活。有些事便是不想忘,也隻能埋在心裏。懂了嗎?嗯?”
六兒跟在師傅身後,眸光淒淒地望了眼桑兒,急切地點頭,示意桑兒順從。回想坪中那幕,周身一哆嗦,回想來連日的種種變故,心頭悲戚,桑兒不由哭出了聲。
柳眉一皺,莫愁深吸一氣,攀著房門便要轉身離去。
“師傅……”驚恐的一縷怯弱之音,桑兒急急蹭下榻,合手顫顫地摳了摳,唇角掛著順落的淚珠扯了扯,輕若無聲道,“七七……懂了。”
僵在門前,盈白麵龐淡淡綻起一抹笑意,莫愁扭頭盈盈一笑,道:“跟著來吧,別頭一天就落了晨課。”
“七七……七七……”兩字重若千鈞翻騰於腦際,桑兒邊哭邊木木地緊隨莫愁、六兒。大悲、大慌、大亂糾葛於心,桑兒環臂抱在胸前,默默踱步。眼前浮現戟兒那無助絕望的昏暗雙眸,一凜……不要像戟兒,不要,七七就七七,娘……是不會怪我的,桑兒哽著強吸一氣,禁不住緊了緊步子,哆哆嗦嗦地貼上莫愁。
幽音泠泠,一聲已是飛鳥皆靜,瑤草碧葉、輕薄山霧皆似清然起舞……
急亂心跳一瞬靜默,七七不由駐足,歪側著腦袋,聆聽空靈琴音。唇角微翹,莫愁瞥了眼身後,俯身拭了拭粉紅小臉上懸著的晶瑩,牽起癡癡愣愣的小人兒,便循著琴音踱去。
雪白小手輕撥琴弦,嘴角噙著恬靜笑意,十來歲的小姑娘些許如癡如醉。圍觀傾聽的姑娘們,神色皆稍許動容。
環顧四下,這間竹屋琴室,古雅清幽,三橫三縱齊齊擺放著九柄瑤琴,正堂前一柄九霄環佩琴透著梧桐杉木特有的靜謐幽光……七七不由一愣,眸光鬼使神差般膠著在九霄環佩的連弧形腰間。
笑,清淡無波,莫愁清了清嗓子。琴音戛然而止,撫琴的小姑娘恭順地起身福禮。
優雅地一拂衣袖,莫愁鬆開七七,徑直踱至堂前,垂眸掃了眼九霄環佩便盈盈落座。眾人輕聲細步地各就各位。七七僵在原地,掃了眼四下,咬咬唇,麻著膽子碎步朝裏廂頭排的空座踱去。
掃了眼怯弱的細小身影,唇角不禁微揚,莫愁移眸輕柔地凝了眼方才撫琴的小姑娘,讚道:“一一琴藝精進不少。”一一淺淺含笑,起身福了福。
莫愁直了直身子,柔媚一笑,道:“今日月娥營總算人齊了,這瑤琴總算能撫起來了。七七,各位姐妹可等了你小半年,還不給大家行見麵禮,嗯……”
一怔,七七攀著琴案緩緩起身,雙頰些許微紅,一瞬無措,一瞬恍然,依葫蘆畫瓢般照著一一方才模樣,生硬地福了福。
原來,月娥營共設九席,從一至九以排行取名,除了六兒和九兒,其他月娥皆以排行疊字為名。九名月娥如今隻有一一會撫琴,一一的琴藝是入月影宮前便識得的。過去的小半年,月娥營雖日漸充盈,可每日晨課莫愁隻教大家熟念《詩經》,並不教習音律。八位小姑娘心底清楚,師傅在等七七。如今人齊,月娥們自是無比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