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齊辰王府,地處梁齊城北邊,距離皇宮最遠。
從外麵看,白牆灰瓦,朱紅色大門斑駁陳舊,十分簡樸。
若不是門頭懸掛——辰王府,幾乎沒人能想到這是梁齊六皇子住所。
蕭北辰一個月固定回來住幾晚,其他時候他住白鹿書院。
負責照看打掃王府的老吉見了蕭北辰,他樣子看起來不怎麼好。
“老吉。”蕭北辰撐了一口氣,“去準備下。”
老吉跟隨多年,蕭北辰話簡短,他馬上領會,不多說一字。
扶蕭北辰回廂房,老吉匆匆趕去後院。
“章回,先別劈柴,趕緊燒鍋熱水,王爺過來了。”老吉吩咐後院劈柴的年輕男子,他說話手不停,拿了大鍋架上爐灶。
木桶半人高,老吉彎下腰,正欲抱起,章回先一步提起,一手一個,毫不費力。
“吉叔,我來。”
倒水入鍋,生火,章回手腳麻溜辦地妥妥。
老吉也沒閑,他取了呂風放在蕭北辰廂房,呂風足可以裝下兩三個成年人。
蕭北辰手按在右腳,壓抑痛楚,呼吸比往常粗重幾分。
“六爺。”老吉說,“章回很快送熱水來,讓奴才幫六爺脫靴。”
蕭北辰點點頭,老吉看他從小長大,是他極少信任的人。
老吉做事手法精細且靈敏,他伸手輕捏蕭北辰右腳幾下,沉言道:“奴才直言,六爺再任意妄為下去,這腳終要成疾。”
老吉熟知六爺性情,唯有他能在六爺門前直言不諱。
“這麼多,也該習慣了。”蕭北辰淡淡地說,仿佛說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老吉不善言辭,想想蕭北辰多年遭受的折磨,他肩頭背負的種種,老吉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從小照顧長大的他。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沉靜片刻,老吉沉聲:“有人念著六爺的。”
蕭北辰肩頭微微一動,他唇邊難得掠起小小弧度,很快又抿緊。這些微片刻的思念,他總小心藏起。
章回送來熱水,深秋時節,他光著上身,拎著兩隻半人高裝滿熱水的大水桶,從後院到廂房,一路平平穩穩,直到桶落地上,水麵都無一絲波瀾。
蕭北辰泡進熱水裏,緩緩閉起眼睛,熱水安撫淋了半宿暴雨的身體。
虎口,突兀發疼。
蕭北辰低頭,虎口伸展,可見幾個小小牙印。握拳,又將牙印盡數隱去。
她說,我要看你的臉。
蕭北辰抬在半空的手掌濕漉漉,他猛然按住黑發遮住的半張臉。
廂房內,一麵鏡子都沒有,他不需要,許久以來,蕭北辰亦沒正眼瞧過自己。
後院,章回劈柴,老吉叼了煙嘴,吧嗒吧嗒猛抽。
“吉叔,六爺怎麼今兒回來了?”章回擦擦汗,坐在老吉身邊。
“辰王府,爺想啥時回來都成。”
章回搓搓手,靠近老吉,“叔,可是六爺腿病又犯了?”
老吉斜睨章回一眼,章回說,“不為六爺腿病,您哪裏能愁的抽半天煙,瞧瞧——”他點點老吉眉間,“都打結了。”
“你小子——”老吉說半句,他的確牽掛六爺的腿。
章回明白自己說中,他趁熱打鐵:“六爺一人在書院,怎麼說他是辰王,做了教書先生,身邊也還得有人專門照顧。”
“六爺脾氣,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
“這不得吉叔您出麵和六爺說說,我耐打耐吃苦,對了,我還聽說——”章回將早前蕭南星在學校發生的事告訴老吉。“咱們爺不計較,總不能叫商賈人家不拿咱們爺當回事!”
老吉聽完:“商賈之家?你說的是喬家。”
“梁齊還有幾個商賈喬家。”
老吉眯起眼睛,章回見他目不轉睛想什麼。
“吉叔?”
老吉擺擺手,確定了什麼般:“行了,等爺醒了,我去說說。”
單雲英多日不見翎惜,事先知道無大礙,見了麵還是摸摸翎惜額頭,確定真的不發燒,又捧起她小臉左看右看。
“瘦了。”單雲英心疼。
翎惜摸摸臉頰,又摸著下巴說:“瘦點好,娘親你瞧我下巴,肉肉的,不好看。”
“那叫福氣。”單雲英說,對翎惜逐一打量,“高了點,衣服可還適合?這入冬,要給你重做新棉衣,書院比家要冷。”
對著女兒,單雲英如天下慈母般,噓寒問暖,總覺得哪裏不夠細心,反複著想。
“來的著急,隻少少準備些東西。”
單雲英口中少少準備的東西,斯琦拎滿手,單雲英還懊惱怎麼不再多帶點來。
“等我放假回家,娘親再多給我,一並帶來。”
喬翎惜這麼一說,單雲英才沒念叨。
她讓斯琦退下,似有意母女兩人說會話。這次不僅單雲英,還有喬韋茹,翎惜想到多半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