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簡陋的屋棚裏,莫禹顫抖著蜷在角落,把頭深埋在雙臂中,直到屋外色漸暗。
兩年了。逃出玄明流瀾此已經兩年了。為什麼就是和過去割不斷!難道非得死到那個世界去嗎!早知會如此,還不如當初就死在那夥林匪手裏。或許那樣還能在那個世界見到母親。不過,現在去,是不是也不算晚?仔細想想,自己到底還是想死才沒和別人一起離開。
莫禹抬起頭,慘白的臉上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那對雙瞳映著屋中的一片死黑,他心裏也是一片死黑。
門板突然被人輕輕扣響,莫禹猛地盯住門,身子不由得一縮,就像門外站著什麼洪水猛獸。緊接著,一個亮晶晶閃著金屬光澤的圓筒從門板的缺口滾了進來。
少女的聲音混著雨聲平靜響起,莫禹聽出她是白來的人。
“莫禹,這件東西是從玄明宮中來,現在,我將它轉交給你。如果你已經冷靜,就請你點上蠟燭,稍稍給它加熱。它會告訴你,你的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如果你還沒有真正了解他。”
聲音到此結束,莫禹苦笑著拚命搖頭。
我沒有真正了解他?怎麼可能!這個世上我怕是最了解他的人!冷酷,自私,無情,這就是我的父親!世人皆他不待見我,我也的確一事無成,讓他失望。他對我不滿,我無話可,可他不該那樣對我母親!
莫禹狠狠攥緊拳頭,關節嘎吱作響。他又想起那個時候,母親病逝,自己那個身為玄明君的父親立馬變了臉。以前他就算不常笑,但終歸還是慈愛的。可後來不是了。
那,他當著自己的麵燒光了和母親有關的一切,就像整個要否決母親的存在。他把自己帶回玄明宮裏撫養,從此眼中隻有嫌棄。
莫禹晃晃悠悠站起來,走到那卷軸管邊,打算一腳將它踢出去。
“他莫玄是什麼樣的人,我已經不需要知道第二次了……嗯?這軸管……”
他蹲下,緩緩拾起軸管,反複兩頭翻看。果然,這軸管兩賭花苞雕繪很是眼熟,其中一個上麵還有一道長長的刮痕。那是他時候不心把軸管摔在地上劃的。
這個不是母親生前一直很寶貝的收著的東西嗎?!竟然沒有被毀掉!
莫禹連忙用衣服擦掉軸管上的汙泥,寶貝般的捧起來。他想起艾寧的話,拿出火石,在桌上唯一的那根半截蠟燭上點上火。借著晃動的燭光,莫禹第一次看到這軸麵上繪的圖。竟是母親坐在家門前的秋千上的畫像!
他握著兩根軸管,心翼翼把掛軸靠近燭焰。漸漸的,卷軸似乎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甜中帶苦,而畫麵之中的女人懷裏,也有什麼若隱若現。
莫禹緊張到不能呼吸,緊盯著紙上黑色的痕跡一筆一筆慢慢浮現,由淺變深。
這幅掛軸上,繪的是母親抱著他的像,筆觸細膩,栩栩如生。作畫之人一定全神貫注,一定用情至深。
這個,難道是出自父親之手?
不對,這不可能。那麼厭惡母親的父親,怎麼會畫下,甚至保留下這種東西。
莫禹看向緊閉的房門,然後輕輕卷起畫軸,妥帖收進袖鄭
他知道能為他解惑的人就在外麵,有些事情,一問便知。大不了,與他們換,就用他那些不願提及拚命隱藏的痛苦的曾經。
……
就在莫禹屋裏剛剛亮光的時候,艾寧已經吃準了他一會兒準會過來,忙不迭就要從穆連身上下來。
“你快放我出去,這模樣讓人家看見像什麼話!太丟臉了!”
穆連手就是不鬆,道:“放開你會冷。要是你乖乖把我的外衣披上,我就放你。”
“我才不呢!”
那樣更丟臉!艾寧還有這後半句沒。
“那我不放。”
穆連做勢把她箍得更緊,艾寧沒辦法,隻好妥協討饒,然後乖乖被他用那件能把她從頭裹到腳的罩衣捂了個嚴實。
這樣暖和是暖和,可自己的威信就全掃到地上了。
艾寧無奈歎氣,剛坐回穆連邊上,就看見門外大雨之中,一個人影全力向他們衝過來。明明兩家距離不遠,可當莫禹站在他們這火堆邊上,從頭到腳都滴著水。
艾寧都有些呆了,問:“你這樣,不冷麼?”
“不重要。”莫禹迫切的著,從袖中拿出那管卷軸,把它舉到艾寧眼前:“這個,你是怎麼得來的?”
艾寧看他這樣,淡笑道:“你看過了吧。有什麼感想嗎?”
被這樣賣關子,莫禹抿著嘴,臉憋得通紅,可他沒那個勇氣大喝追問,隻能瞪著眼睛幹忍著。
真像個內向又怕生的孩子,艾寧心道,要是再加上口吃沒準更像。
穆連在邊上輕咳兩聲,艾寧總算收了逗莫禹的心思,正經道:“這是在玄明宮的第十二殿——你父親的臥室裏找到的。”
這下莫禹徹底傻了。
“不可能!”他大喊,“我從未在他臥房裏見過這個掛軸!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