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才七百來歲,法力甚微,又是孤身一人,數曆山上並無人跡,聖尊瞧他可憐,便將他帶回了昆崳山,收做了關門弟子。
他隻比卿玨大了五千歲,卻因聖尊收他為弟子,輩分卻比他們兄妹二人高出了一大截,成了他們的小師叔。
然而,淩暉殿中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就隻有他們幾個,小時候時常玩在一起,是沒大沒小慣了的。
辛夷以微弱的年齡優勢,成為了孩子們中的發號施令者。
長大以後,辛夷心中像是多了些心事,並不像少時活潑,平常也不與卿珩他們在一處玩鬧,對別的事情,好像也不怎麼上心,這些年來,性子愈發的沉穩起來。
辛夷與鯉赦因同是龍族,相貌都不差,但兩人的性子卻是截然不同,鯉赦好動,辛夷卻喜靜。他閑時除了在自己屋中看書,便是在後山待著,偶爾也去神界與樂仙一起研究一會樂譜,回來之後,便在後山吹奏一曲,既能打發無聊,也算是個興趣愛好。
神仙立身之本便是術法修煉,神界裏與辛夷年齡差不多的神仙,卻沒有一個的修為法力可以及得上他。
他是聖尊親傳的弟子,自然與別人不同,聖尊對於這個弟子,也很是器重。
辛夷平日裏喜歡收藏一些書卷樂器,他將這些東西盡數擺在了屋中楠木的架子上,排成長長的一列,置放在門的右邊。
他這個神仙,日子過得很是隨心所欲,屋中除了自己喜歡的物件,什麼多餘的物件都沒有的。
論清心寡欲,他也算是神界神仙裏的翹楚了。
這幾層厚重的架子,算是他屋中除了書案與床榻之外,唯一占些地方的物件。
自他搬進樞陽閣後,樞陽閣卻愈發的空曠。
卿珩進去時,一抬眼便瞥到了楠木架子前的辛夷,他一襲月白色衣衫,慵懶的斜倚在榻上,握著書簡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很是好看,陽光從天窗中透過來,均勻的灑在他身上,頭上的束發玉冠,泛出不一樣的清輝,乍一看有些冷,讓人不敢上前打擾。
卿珩認識辛夷這麼久,卻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望著他出了神,竟忘了說話。
辛夷抬頭,瞥了眼進來半晌卻又隻站著不說話的卿珩,笑了一笑。
他打量了一眼卿珩,調侃道:“你怎麼這副樣子?外麵下雨了麼?可我瞧著這屋裏,日光卻曬得正好。”
卿珩聞聲,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見自己衣袖上還在滴水,連忙將挽著的衣袖放了下來,整理了一番衣襟裝束之後,才走近了站在案前,望著辛夷辯解道:“我隻是為院子裏的花草澆了些水而已。”
辛夷笑著說道:“上回我記得你說,再不來我這樞陽閣,我以為你真的不來了。你現下來這找我,怕是為了喜函的事情吧,婚宴前將喜函送過去便可以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已找了折丹幫忙,不用煩心。”
卿珩聽他說起了上回的事情,小聲嘟囔道:“還不是你,上回叫我搬了那麼多的重物,我手臂還沒好呢。”
辛夷像是沒聽見一般,低頭瞧著手上的書冊,認真的看了起來。
卿珩來這可不是為了喜函這樣的小事,她咬了咬嘴唇,說道:“恩,那個,前幾日鯉赦不是去了一回丹穴山嗎,他還沒回來,我最近又要出去一回,你要方便的話,就把龍牙借給我用用?”說完,卿珩輕輕揚了揚手,指了指臥在榻前的龍牙。
辛夷抬起頭來,挑了挑眉毛,問道:“如今卿玨的婚事在即,怎麼你要出去?是要去少華山?”
卿珩一直覺得,卿玨雖說是自己唯一的兄長,可他的婚事,與她這個妹妹卻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這些日子,婆婆整日叫她待在頵羝山上,她已很是煩悶了,自然要找個由頭,出去耍一耍,好好的散散心。
卿珩聞言,連忙點了點頭,滿臉期待的望著辛夷。
辛夷斜眼瞅了正在榻前犯困的龍牙,微微皺了皺眉,說道:“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你還得問他。”
卿珩朝著辛夷指的方向望去,才瞧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卿珩口中的龍牙,是辛夷的坐騎,是一隻很有人性,但性格有些怪異的獨角獸,不過,可惜的是,整個神界就隻有這麼一隻。
或許是辛夷深知“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辛夷一直慣著龍牙,對它從來不加以約束管教,這讓龍牙變的有些放肆。又或許是龍牙還未修成人形,年紀又不大,所以性子還沒定,卿珩覺得,它有時候活潑的很招人煩。
卿珩對獨角獸一族接觸不多,並沒有過多的了解,但她想,大抵這些神獸都是一樣的品性,活潑好動,也沒什麼原則,整日隻顧著自己開心胡鬧,其他的事情,卻全然不放在心上,這一點倒很像成年前的鯉赦。
辛夷一直是個好說話的神仙,他對人一向和善,對龍牙也是一如既往的寬容,時常由著它的性子頑鬧,即便它銷聲匿跡了許久,也不會多過問一句。
這要是擱在卿珩身上,她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性和如此多的耐心,若是自己的坐騎哪一日敢這樣無法無天,必定會先揍它一頓再說。
而辛夷對龍牙不聞不問的態度,便更讓龍牙覺得,有時候同鯉赦一樣,跑的沒蹤沒影,讓自己的主人在需要它時找不到它,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隻是最近,這性子極為活潑,時時刻刻都閑不下來的獨角獸,像是轉了性子一般,不再有事沒事到處溜達,一日裏也隻窩在辛夷屋中睡覺。
卿珩見著他時,它沒有一刻是睜著眼的,一日若是沒睡夠十個時辰,就算天柱塌了下來,它也不會起來的。
而此刻,龍牙正迷迷糊糊的趴在榻前,聽到卿珩的聲音,再次打起了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