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全由一副茶盞而起。
幾日前,頵羝山上的一個小仙,說是與宜蘇山的山神情投意合,便請一族的長輩擇了個良辰吉時,嫁了過去。
頵羝山上的眾人,皆是感歎小女仙嫁了個好去處,不過也有些神仙心生疑惑,心想這宜蘇山與頵羝山距離甚遠,小女仙怎麼會和宜蘇山的山神走到一處去的?
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家務事,看夠了熱鬧的神仙們,也知道此事與自個沒什麼關係,心中雖有些疑惑,但除了熱衷於在私下討論外,也不好多說什麼,路上偶遇小女仙的家人親戚時,也不過客氣的道聲恭喜。
頵羝山上的神仙眾多,年輕的神仙卻也不在少數,幾乎每年都有那麼兩三個神仙,到了婚嫁的年紀,或是嫁人或是娶妻,各家長輩也熱衷於幫他們張羅婚事,促成良緣。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神界中各處皆是如此,這在頵羝山上,也平常不過,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也沒什麼稀罕的。
但那小女仙的母親,卻是個性子憨厚的神仙,她不知在哪處聽說了聖尊極愛吃茶,便費盡心思,收拾了一副不錯的茶盞,帶來淩暉殿,投聖尊所好。
天帝之前在神界中定下了個規矩,金烏一族乃是神界最尊貴的神祇之一,神界中無論是誰,都不可擾了聖尊的清靜,眾人沒什麼重要的大事,也不得前去頵羝山上打攪。
這話既然是天帝說的,神界眾人各個都要遵守。
但頵羝山上的眾神仙要想見聖尊一麵,也不是什麼難事,隻要在淩暉殿前找人通報一聲,聖尊有閑暇,也會見他們一麵。
這原本也是行不通的,但因聖尊的孫女卿珩,自小便不是一個能叫人省心的神女,她幼時十分頑皮,常在外麵闖禍,不是打了人便是弄壞了旁人的東西,上門來告狀的人絡繹不絕,聖尊無奈,隻能允了這個特例。
近年來告狀的神仙少了,也沒有什麼人再去淩暉殿。
仙娥將此事告知聖尊時,正在自己殿中閑坐的聖尊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以為安分了許久的卿珩又給自己闖了什麼禍,便立刻召見了這位大娘。
這位大娘看著很眼生,她見著聖尊後,說話十分的客氣,先是說他一家人在這山上住了這麼久,多虧了聖尊的庇護,又說作為一個小仙,能有這樣的喜事,是受了扶桑神樹的護佑,亦是沾了聖尊的福氣。
聖尊還在琢磨著已經三萬多歲的卿珩這回能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但她側著耳朵聽了半晌,也沒從大娘說的話裏聽出有關於卿珩的隻言片語,知道她不是來告狀的,這才鬆了口氣。
除卻一些恭維之詞,這位大娘這番話的意思是,女兒嫁了個好人家,他們一家人從此也算是攀上了根高枝,很感謝聖尊之前的照顧,此時他們將要離開頵羝山,理應前來道謝。
這大娘客氣的有些過了。
宜蘇山的山神神階雖然不高,但芝麻官也是個官,山神相比於其他的小仙來說,在神界還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這位大娘在頵羝山,也就是個小仙,她的女兒若是嫁了個山神,也算是嫁了個好去處。
但他二人的婚事,既不是聖尊親自去保的媒,便與聖尊與淩暉殿都沒什麼幹係。
當大娘從箱子中拿出那副茶盞時,聖尊卻瞪直了眼睛,瞧著她手中的茶盞愣了一愣:那副茶盞是用極為珍貴的黃貝製成,整個神界隻有宜蘇山上才有,且黃貝極為珍貴,尋常的神仙家,若能拿出來茶盞大的一塊來,已是不容易了,這可是一整副茶盞,不說做工繁雜,就看這茶盞的成色,便已十分的難得。
聖尊對那副茶盞的喜愛溢於言表,便同那大娘客氣了幾句,沒什麼原則的將東西收下了。
半晌之後,她吩咐殿中的仙娥將這位大娘帶去寶庫,挑一兩樣好東西,算是聖尊送給新人的賀禮,之後將她客客氣氣的送出了淩暉殿。
聖尊瞧著這副黃貝茶盞,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
頵羝山上的聖尊愛茶,淩暉殿中眾人喝的茶,也都是聖尊親自烹出來的。
每年時節一到,聖尊便會吩咐卿玨到別處尋些花草,帶到頵羝山上來,聖尊會將它們與茶葉放在一處,烹出不同的味道,這是聖尊除了喝茶之外唯一的興趣。
愛茶之人自然也是喜歡收集茶盞的,不論是何種材質的茶盞,在她的房內,也都有一兩套。
聖尊張羅這些茶盞也費了些許功夫,若是碰到極為喜愛的,也舍得拿任何珍貴的東西去交換。
她對這些茶盞極是愛惜,沒將他們入庫存放,而是放在了自己的寢殿中,旁人不經她允許,是萬萬不能隨便碰的。
就連身為頵羝山的少主卿珩,也在聖尊的茶盞上吃過不小的虧。
卿珩幼時貪玩,一次去聖尊房中玩耍,不小心打碎了聖尊珍藏的一副瓷質茶盞,平日裏和顏悅色的聖尊,卻在這時變了臉色,當即便罰卿珩回房,抄寫完了三百遍《丹元錄》,才將她放出來。
這本《丹元錄》,那時便成了卿珩這輩子最討厭的書冊。
而剛剛收的這副珍貴的茶盞,卻勾起了聖尊別的心思。
她先從這茶盞想到不久前成了婚的小女仙,又從這從未見過麵的小女仙身上,想到之前未曾想過,但卻很要緊的一樁事來。
雖然她自己也很清楚,這兩件事情,本身就沒有什麼大的關係,但一時想起來,便是再難放下了。
淩暉殿中自己的兩個孫兒,年紀也不知道比這小女仙長了多少,終身大事卻仍舊沒個眉目。
聖尊這才意識到,頵羝山上的神仙,年紀如同自己的兩個孫兒的神仙,生的孩子,也大多能跑能跳了。
之前確實是她疏忽了,竟忘了這兩個孫兒早已成年了一萬多年,也都應該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