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蘭聞言大驚,跪下大哭:“娘娘,你別趕奴婢走。奴婢自從那件事後,從沒幹過對不起娘娘的事。”
錦蘭自動招認,她反而被這口無遮攔的貼身侍女嚇得臉色蒼白。
“你幹了什麼對不起本宮的事了?”
錦蘭一張小臉慘無人色:“求娘娘,別問下去了。否則奴婢隻有死在娘娘麵前了。”
“你敢!”她翻臉了,一把扯起錦蘭,嚇唬道,“你還沒給本宮帶功贖罪,就想死?”
錦蘭倒是含淚笑了,站起細細撫著她的衣襟,聲音啞然:“奴婢是嚇唬娘娘的,因為奴婢就知道娘娘心軟。”
“娘娘自己的心是琉璃做的,碎成了一片,卻無人憐你一下。”錦蘭拿著梳子,淚水滴了下來,鏡子中,一張玲瓏小臉上都是痛惜,“這樣也好,永遠不要想起來了。”
她反握住錦蘭的手。
錦蘭摟住了她:“好妹妹,這裏雖然不符你的要求,但有皇上,最起碼沒人敢動你。”
“不要再問。娘娘非要問個明白,錦蘭就沒臉活在世上了。”
“奴婢祝願娘娘與皇上白頭偕老,無憂一生。”錦蘭在明亮的軒窗下,對著鏡子慢慢梳著她的頭發:“願風多明媚,吹儂羅裳開,春風春心永相隨。願夏還情久,動儂含笑容,共戲暑月兩情諧。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天高星月共嬋娟。願下千裏雪,相依結同心……”
她對著鏡子一陣恍惚,茫茫然笑了。
她慢慢的接著錦蘭唱:“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錦蘭笑語:“這是出嫁歌。”
“有人給我唱過。”她知道錦蘭可以信任,“我答應過,嫁給他的。”
錦蘭扔下梳子,一把捂住她的嘴,臉色嚴肅:“這些話,可不能講。以前若答應過誰,也該統統忘了,免得自找苦吃。”
“娘娘好不容易活下來,那就好好活下去。”錦蘭的眼裏是滿滿的期待,竟含淚憧憬未來,“娘娘,早些調養好身子,有個小皇子,以後安安穩穩過一生,比什麼都強!”
錦蘭跪地,給她係上玉佩,壓好裙角。
“皇上問了奴婢一些問題,如你傷好後有沒有什麼異樣,奴婢雖然回複說沒有,但隻怕娘娘在什麼地方露出馬腳來了。”
“娘娘無父無母,安西府也是靠不住了。如今再被皇上知道有了心症,要是嫌棄了怎樣辦?”錦蘭仔細的檢查她一番,“須知花無百日好,這後宮新人不斷,總會有那麼一天。娘娘自己心中要謀算謀算。”
她心中溫暖:“好姐姐,我知道了。”
李恒見她出來,眼睛一亮。
他親自拿過錦蘭手中的厚裘鬥篷,慢慢幫她係好:“這樣,其實也好看,又不會蓋了你本來的氣質。”
她知道他嫌她前段時間珠翠重疊,但問題是,他當時也沒表示什麼。她去見太上皇,他不是也誇過她麼?
真難伺候!
轉朱閣,繞過重重綺戶,玉佩叮當中,她恍恍惚惚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窸窸窣窣的香氣就在衣袖之間蔓延,宛若當年美麗的女子重新複活。
深深的庭院,滿枝滿枝都是如粉如霞的花朵,花海深處,盡是笑聲。她被人抱著,仰頭攀著一枝。
有人勸說:“小王爺,那枝細些,好折斷一點。”
“不許幫忙!”是她的手在打另一隻手。
她就扛著一枝,跌跌撞撞的跑。身後是兩個侍女在追趕。
走廊的盡頭,是她溫柔美麗的母親,笑渦縈然,衣裙紛飛,迎著她而來。
她確實很像自己的母親——沈婉約。本來臉色蠟黃,現在養回來了,更像了幾分。
她不由自主的迎著幾分凜冽的春風笑了。
李恒微微一笑:“小傻瓜,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想起自己的娘親。”
“娘親是世上最美麗和最善良的女子。”
李恒站住,風吹起他的袖子,鼓鼓的,他俊美的臉上茫然若失,伸手想拂去她的鬢角被風吹起的頭發,又放下,“昭柔,你很像她。可世間,善良和美麗集體於一身者,往往不得長壽,因世多汙濁,容不下。”
她頗有些沾沾自喜:“皇上哥哥是勸我多些心機麼?”
“論心計,天下誰能勝過你。”
“昭柔,你不是她。你有朕。”李恒不知是歎息還是失意,“你如能少動些心機,你當是天下最快樂無憂的女子。”
她被說得怒火中燒:“我動什麼心機了?皇上哥哥說來聽聽!”
李恒親昵的將她的鬥篷蓋上:“朕隻是想告訴你,你完全可以信任朕。昭柔,朕會護著你。”
她簡直想要狂叫:對於一個非要將她關在籠子裏的人,你會信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