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度過相對安寧的一段時日,但變故還是突兀而至。
變故來去太快,以至於事情過去很久,她還是恍惚如夢。
事情發生在某一天夜裏。那幾天無戰事,蘇翊日夜與她纏綿,極盡溫存細致,又熱情囂張,簡直讓她幾欲發狂。那夜更是銷魂到極處,合眼時,兩人都已神思迷離如懸在雲端。
楚越隱約聽見蘇翊低聲喃喃一句:“海之羽……”
楚越好奇地問:“蘇翊哥哥,你說什麼?什麼羽?”
她感覺蘇翊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轉瞬又恢複正常,撫著她的脊背柔聲安慰:“沒什麼,我一時情迷,信口胡說。我也不知道什麼羽,我壓根不知道剛剛在說什麼。呃,好累!”
楚越第一次聽見蘇翊喊累,立刻展顏:“蘇翊哥哥,哪有人像你,不知輕重。睡吧,我也困死了。”
但不知為何,原本旖旎的夜晚,楚越卻噩夢連連,夢裏的場麵模糊血腥,一睜眼就連大致輪廓也回憶不清,徒留骨子裏湧動的恐懼,揮之不去。她睜眼的次數越來越多,積在骨子裏的恐懼也就越來越多。
蘇翊早就發覺她的異常,數次起床,用溫水幫她擦身,又竭力安撫。但她總是平息一陣,轉眼又陷進噩夢裏。
到三更天時,楚越再次從夢靨中驚醒,再也受不了,趴進蘇翊懷裏嚶嚶啼哭,哀求道:“蘇翊哥哥,你帶我出去走走吧!我出去透透氣,我快悶死了!”
這話說得蘇翊愧疚不已。
這麼些日子,楚越一直被嚴嚴實實藏在蘇翊的居處,沒被任何外人打攪。風雲堡地勢廣闊,蘇翊的居處獨門獨院,正處於城堡最裏端,高牆遮擋,背倚寒山,最是隱蔽,又兼有十名親衛角角落落地守護,故而楚越的存在,是絕對的機密。但楚越整日被牢牢收藏,壓抑氣悶總是免不了的。
蘇翊幫楚越穿戴整齊,披上寬大披風,擋得嚴嚴實實,自己也是同樣裝束,去馬廄裏牽了馬,便載著楚越往後山奔去。
山中清夜無塵,空氣泌涼清爽,蘇翊一路策馬奔向寒山之顛,雲霧浮在腳下,明月仿佛伸手就能夠到。
楚越心裏開闊一些,長舒一口氣,看向蘇翊,剛要言語,卻被蘇翊的表情嚇了一跳。
蘇翊定定看著黑暗中的某一方位,麵色慘淡,細看竟透著一層死灰色。
睡夢中的恐懼感再次襲來,楚越顫顫地問蘇翊:“蘇翊哥哥,你怎麼了?不舒服?”
沉默如巨石壓頂,蘇翊盯著遠處,不語。
楚越更加不安,胸中甚至溢滿瀕死的空洞之感,剛要開口,突聽蘇翊說:“你回到帝京後,對誰也別承認。隻要你不承認,誰也拿你沒辦法。”
他說得平淡且自然而然,好像隻是在敘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家常事。
楚越被他的話震得腦子麻木,一時失去知覺,抬眼看向他,雙眸圓睜而清亮,卻是空洞無物。
蘇翊接著說:“我幫你易容。我的易容術很高明,不會有人認出你。我派我的親信送你回去。回到帝京,隻要你一個字都不吐露,哪怕陛下也不能拿你怎樣。”
他盯著楚越,目光清厲仿佛能穿骨:“記住,你從沒來過兩儀關,從沒見過我。你是被歹人劫走了,九死一生撿回一條命。回去做你的端王妃吧,蕭峻珵不會在乎你是不是處子之身。就算在乎,以你的機智,躲過婚床上那一關,還不是輕而易舉?楚越,你記住,你從沒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