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那長空鶴唳(2)(2 / 2)

他目中露出一絲欣喜,問道:“織錦能回來?”

公孫伯輿微微搖頭,說:“不,織錦不能回來,但這塊玉佩,卻能落到千年之後的主人身上。王爺若是信得過老夫,織錦彌留之際留下的那塊玉佩便交由老夫保管,老夫會把這枚玉佩交到千年之後的宋織錦手上。”

公孫伯輿信誓旦旦,容不得十一不信。

公孫伯輿接過玉佩,不由暗自苦笑,砥厄,懸藜千年以來方成一對,今日又要分離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老夫曾交與織錦一個錦囊,不知織錦可曾拆開來看過。”

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這話是多問了。

十一一怔,不明何意,便又聽到公孫伯輿說道:“罷了,罷了,事到如今,這錦囊也無意義了,”公孫伯輿說到這兒,無奈一笑,拱手道:“老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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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後,洛陽城。

平南王高久視,即皇帝位,是為宣武帝。

這一年,改元永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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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宣武帝永初十年,冬,十月)

“父皇,父皇,您看,外麵下雪了。”說話間,女孩兒已經推開厚重的宮門,跑到那衣服上繡有龍紋的男人身邊。

把跟在她身後的太監,宮女們急得團團轉,待趕到宣室,齊齊跪下,便大喊有罪。

“你們都退下吧。”男人擱下筆,說:“別把門帶上。”女孩兒心中方才還有些芥蒂,害怕父皇責罰,而今煩惱全消,直直便撲到男人懷裏。

侍立在一旁的陳伯忍不住歎了歎。

“何故歎息?”男人聲音幽微,卻仍不失威嚴。

“老奴想,公主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吧。十二年了,一到雪天您便吩咐這宣室必需開著,怕是還忘不了宋氏女吧。”他隻回了半句,而後半句,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是啊,一眨眼,絲言竟已快到了及笄之年。”男人望著女孩兒,似乎想要透過這雙眼睛看到別的什麼似的,目中流露出一絲動容。

絲言見此,眼中便沒了笑意,嘟起嘴,說:“父皇皺眉的樣子真難看。”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樣的話,多年前,她不也這樣說過?

“走,父皇帶你去打雪仗。”

女孩兒聞言,臉上立刻就漾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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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信紙,其上,翻來覆去,不過一句而已:織錦曲兮已盡……

織錦,織錦。

在他心中,這一曲怕是一輩子也到不得盡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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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十二年如彈指一揮間,眨眼而過。彼時的敬軒成了而今的陳伯,絲言也長大了,窈窕淑女。

他望著不遠處嬉戲玩鬧的絲言,臉上不由浮現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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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閣內,他屏退宮人,四周無人,耳邊便就隻有風聲。

那是十二年後他第一次來到這裏。

窗外,雪還未停下。

書房之內,他穿過並排而立的層層書架,一切如初,他以手撫摸著書架,上麵因著多年未見打掃,便就積了一層灰。一步一步走去,這裏雖十二年未見,一切卻都恍如當年。

他最後在書案邊上停下,書案還是當年的模樣,似乎可以想象,當年她扶案,用手撐著下巴,一臉糾結還有陷入沉思的模樣,可多年未見,人已非當年的人了。邊上是她平素寫的一些字畫,他將那些字畫一一展開來,大多是臨摹前人的筆跡。

他看得認真,也就很慢,似是在感受著,捕捉著什麼,直至他將最後一幅字畫打開。

那是一張沒有裝裱的字畫,紙張很小,隨意被揉成一團,扔在放書畫的缸裏麵。

他目光一滯,將那張紙平坦開來——

“歎年來起落,是非恩怨似皆成空,

今七年為期,隻覺浮生若夢,

恩愛情仇,因果之間,似天注定,

然,若有輪回,下輩子,宋織錦縱不再為人,也會找到你,

十一,我的十一”

這是從上容城回來之後寫的一段話,那個時候她便知道自己沒有多久可活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並不覺得自己瀕臨絕境,無處收留,那枚錦囊也就一直未曾拆開。

或許正如當日焦新一役,那位敵軍主帥對齊軍死守不降的評斷一樣:有一平南王而已,無他。

“心死身歿,魂歸故裏”這是公孫伯輿最後的占斷。

窗外,風雪連天。

屋內的宣武帝,拿著那張紙,苦笑著,扶案一顫,不由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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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至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