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瘋子,我的餘光裏,我的人和孫老五的人,都看著瘋子,似乎所有的人在說兩個字,瘋子。
孫老五的人的樣子看上去是隨時要動手,但最終他沒有動,保持著動手的樣子,似乎在玩小孩子玩的木頭人遊戲。瘋子很冷靜,瘋子不看這些人,他在笑,有些戲謔,那樣子讓人感覺這個人眼中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害怕的。
我相信沒有人願意跟這樣一個瘋子動手,沒有人敢去招惹一條瘋狗,沒人想受孫老五的罪,瘋子渾身散發出來的洪荒之力,簡單堪稱完美,他爆炸式的肌肉,看上去像一塊塊生鐵,他是賈吉的弟弟賈祥。
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可賈祥跟賈吉,無論是長相,還是個性,完全不同,賈吉很溫和,少年老人,給人一種得道高人的感覺。
而賈祥恰恰相反,他的眼中,身上,無處不在的瘋狂在跳動。他強壯而野蠻,像一頭牛,他有一張大嘴,比我認識的大嘴的嘴還要大,感覺張口就能咬死人,他有一雙藐視一切的眼睛,那眼神絕非正常人有的。
跟賈吉的不同,賈吉的是成功人士的深沉。跟孫老五的也不同,孫老五比他要暴戾。他的眼神是無視一切的狂妄,可偏偏那種狂妄卻讓人覺得天真的像一個驕傲中學生
賈吉的瘋狂足以嚇壞我認識的所有混混,那怕是我一直覺得敢殺人的江雄,當然這包括我,當然,我並不像孫老五的人一樣害怕他,因為他是為我而來的。
打蛇打七寸,打狼打頭狼,打群架打帶頭的,孫老五揍的是我,因為我是頭,賈祥揍孫老五,因為他是頭,老大被打趴下了,其它的人也隻有望著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仿佛看到了賈吉嘴裏的弟弟,炎炎烈日之下,扛著磚頭,背著地板磚,背被壓爛了,卻不吭氣的男人,他就那麼一步一步的用自己的雙手建立起了賓館。
我仿佛看到了,鄉村信用社門口跪下來求著領導給他貸款的那個人,那個瘋狂而執拗的人,那個冷靜時讓人感覺像魔鬼的人。
這不應該是我看到的,我看到的應該是個殺人的惡魔,一個瘋狂的盜墓賊。
我知道為什麼賈吉那麼瘦弱,在城裏沒人敢動,他能混成半城的大哥了,不是賈吉強,而是賈吉有一個四肢發達到讓人驚恐的蠻人弟弟,我相信沒人願意惹上這個人,沒人願意被打死。
“許斌,現在輪著你了,你總不能指望我給你報仇吧。”
瘋子賈祥拍了我的肩膀一下,他無視我身上的傷,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樣子很精致的折疊水果刀,釘在了我眼前的桌子上,鼓勵地看著我,跟孫老五讓他的手下對我動手時一樣的神情。
緊接著,他回頭對孫老五的人說:“今天誰要是敢動一下,老子讓他見閻王爺,讓他全家見閻王。”
他說的很平靜,可是,用那種打人的方法把孫老五打趴下的人,現在就算是滿麵笑臉,也不會有人覺得他和藹。
我回過了神,我一直覺得我挺能容忍的,至少跟江雄那樣的人比,我是個容忍性很好的人,我也從來不覺得那句,無數混混們掛在嘴上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要亡我,我先亡人。”
多有道理,但這一刻,我完全不是我了,我明顯地感覺到,我是一個混混,一個人們常說的,打架不要命的混混。
現在,我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殺人對我來說,似乎並不是件什麼不了起的事了。
我撥下了刀,用我的左手握著刀,用我還在不斷滲出血的右手,抓住了孫老王的手,用他對付我的方法,攤開了他的手,壓在了地上,一刀捅穿了他的手。
孫老五痛叫了一聲,回頭看著我,他痛,但我看的出來,他不怕我,他依然惡毒,正好相反,我怕他的目光,那是真正殺人的目光,但我不會回避,亮劍李雲龍說:“狹路相逢勇者勝”。
此時不正是狹路,我得弄死他,這是必須的事情,我知道,如果我不弄死他,我知道他會弄死了,我感覺到了黑暗,比黎明之前還要黑的黑暗,從他的目光裏穿了出來,射進我的心底。
我一把將刀撥下,向他的太陽穴捅了過去,我聽到不遠處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那是一直站在不遠處看戲的女人的叫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必須死,要不然我會活一天,不安穩一天。
但就在這時候,賈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嚴肅地對我搖了搖頭,盯著我的眼睛,用一個大哥應該有的目光盯著我,對我說:“許斌,夠了,要是死了人,沒人能救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