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婷默然,片刻後緩緩而立,幽幽歎息了一聲道:“王爺明見萬裏,為何卻……?”
“卻什麼?”成昊銘笑了笑,兀自斟上美酒,也不去管她,仰頭一飲而盡笑道:“黃大人告我謀反,且不說證據如何,即便拿的出,我便認了嗎?”
餘婷一怔,遂即恍然,想了想卻搖搖頭:“王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黃四成無非是個切入點而已,關鍵的還是上麵的意思!”
餘婷一臉苦笑,伸出手指向天虛點了點。
所謂上麵,無非就是成昊天這個一國之君罷了。
這話已經點得很是透徹了,成昊銘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兀自端著空杯眺首遠往,眼眸中盡是難懂的神色。
宮中。
成昊天也是一身的常服,卻是端坐禦案之上,左手捧著一本折子,右手執握一隻紫毫,筆尖濃墨欲滴,卻是入神沒有任何反應。
啪一聲輕響,那滴搖搖欲墜的墨汁終究還是耐不住時間的推移墜了下來,響聲不大,若不是室內落針可聞的話,甚至沒有人去注意到絲毫。
然而正是這微不可聞的響動卻驚醒了沉思中的成昊天。
“什麼時辰了?”放下手中折子和禦筆,成昊天微不可查的歎息了一聲,揉著眉頭問了一句。
“回陛下,已經是子夜時分了。”
“哦?原來倒是這麼晚了?”成昊天伸了個懶腰,似笑非笑的說道:“為君者曆來寬上嚴下,卻不知下眾而上寡,一味倚上,終是得不償失。就如同此刻,朕有事在身,卻拖累你們一起熬著,終不是人君所為,朕……還欠缺的遠呢!”
這話說得含糊,然而小德子終究是皇帝身邊人,卻是聽出些意思來,不由心中大駭,雙腿一軟,已然跪了下來。
“心中坦蕩,何懼鬼神?小德子,你害怕什麼?”
“陛下,奴才並非害怕,而是感念陛下仁德,操勞政事之餘還顧念下人,所以……”
成昊天點點頭,起身緩步走了出去:“起來吧,終是腰膝軟了些,罷了,朕,不是刻薄寡恩的主子,收起些小心思,心盡責,也就夠了。”
語調不高,語氣也不重,然而小德子卻是一身冷汗,喃喃不敢發一語。
成昊天已經走遠,小德子依舊跪伏在地,不敢有絲毫動彈,心中卻是百感交集,惶恐、迷惑……不一而足。
………………
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一曲舞罷,成昊銘欣然鼓掌,大呼小叫的吩咐著打賞。
餘婷看著蹲坐在寬背太師椅上的鎮武王爺,忽然心中起了一絲荒寥的感覺,這就是那個文武雙全的鎮武王?怎麼看上去與個街頭破落戶沒有多大區別呢?
興致到頭的成昊銘並不知道餘婷此刻心中的想法,見她不語,忍不住笑道:“歌舞絕佳,一個野台班子,能有如此技藝,倒也不俗了,餘姑娘,你不覺得嗎?”
餘婷回過神了,忍不住冷笑一聲:“歎興亡,說社稷,不過是你來我往的一場戲罷了,王爺身在戲中,卻是有些看不透啊?”
“身在其中就要惜福,若是有一天連在其中的資格都沒有了,那豈不是更糟?”成昊銘笑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餘婷默然,他的意思她懂,卻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懂嗎?
正要說話,外堂傳來一陣呼喝聲,夾雜其中的,是一片衣甲鏗鏘的聲音!
“還是來了!”
成昊銘甩了甩袖子,笑得風輕雲淡:“你說,我會不會被砍頭?”
餘婷笑了笑:“不會,但是我會勒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