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隻是當知道血緣關係全無的時候,混雜這各種情緒的愴然憂傷幾近讓我窒息,卻僅僅是因為我的生身父母,他們竟然是選擇拋棄我的。
而這個與我真正有著血緣關係的舅舅說出這樣一段故事來時,所有的壓抑和複雜酸澀,終究開始變淡。
容博城像是陷入了極深的回憶,略顯滄桑的方正臉上有著懷念和悔恨。
我放下筆,調整了一下坐姿,認真地看定這個人的側臉,他是我血緣上的舅舅,是我母親的弟弟,是我的,親人。
親人啊,在我的生命中隱遁了20多年的親人。
“你的母親。”他開口說話,聲音溫和慈祥,“是個美好的女人。”
我安靜地聽著,視線凝在他的臉上,想努力探尋他和她是否相像。
忽然憶起,我並未見過她的模樣,又怎麼去別人身上尋找她的影子呢。
“她很聰明,個性極好。”話音一頓,他終於看向我,眼眸裏有細微的瀲灩輕閃,“我們都很愛她。”
下意識地蹙眉,我們?
容博城開始苦笑,臉上有掩也掩不住的苦澀,我突然不想再聽下去了,正準備出聲打斷,他卻繼續道:“你猜到了是不是?小羽,你和她一樣聰明,沒錯,我啊,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
心神在驚愕的一瞬後,又緩緩恢複平靜,別人的故事而已,本就無需驚訝。
既然阻止不了,就隻好繼續保持端坐的姿勢,聽他的陳述:“那個時候,簡直是魔障了,我愛她,她卻隻是溫柔地一遍接一遍地向我解釋,我是她弟弟,親生弟弟。”
輕輕歎息,雖然不苟同,但愛情本無罪,隻是並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段故事。
“我父親呢?”直到說出這個名詞,才發覺其實並不難接受,某對夫妻賜我骨血,一聲父親和母親本就無可厚非。
容博城並未回答我,他仿佛已經在回憶的深水裏起伏沉湎,口中依舊是有些淩亂的話語:“她太美好,我連強占都顯得罪惡,所以隻能逼自己結婚,生子,雖然當時家裏的規矩是必須長幼有序,隻有姐姐嫁出去,我才可以娶妻,但我怎麼會允許?我怎麼會允許她嫁人?”他的語氣開始激烈而混亂。
我隱隱有不詳的感知,這個所謂的舅舅,一定做過什麼,一定做過什麼不該做的。
桌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是我之前定的鬧鍾,恰好是午後2點,是我午睡的時間。
容博城也一並停止了說話,有些渾濁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握在手裏的手機,直到恢複幾絲清明神色,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恢複了往日的老沉模樣。
就像剛才那個講述故事,身陷回憶異常激動卻不自知的他,隻是我的錯覺。
他伸手拍拍我的臉頰,在我反射性地躲避時,手掌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又極慢地收了回去。
空氣中像是還帶著他語調清晰的問句:“我怎麼會允許她嫁人?”
可是,她還是嫁了不是麼,所以期間的故事,是要等我在他麵前和白律訂婚,才可以說嗎?
習慣性地伸手撫額,我聽見自己極淡然地說了一句:“我不是我母親,您沒必要逼自己來補償我。”
還在國內的時候,有一次和某三個女人去采茶區采摘茶葉。
雨後的朦朧春日,四個人在老茶農的帶領下穿梭在大片的的茶林裏,濃綠,青綠,淡綠,成片的綠意,有極清爽的茶葉清香傳入鼻尖,頓時讓人覺得有種置身海天雲外的舒透感。
那次感覺算是很特殊的,就連最管不住嘴的老千也異常恬靜。
那幾乎是一個可以選擇不去聽,不去想,不去理會,不去糾纏的世界,盡管隻有短短的一個半日,但自然綠意沁滿心脾的瞬間,萌生的本就是最無邪的心境吧。
這個似乎很是特殊的日子,我在滿堂的賓客中看見了江年川,應該是叫左司,瑞士華人集團的領頭人。
不是沒設想過他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投資家身份,就像那次可欣一時說漏的一些話,他的背景確實不單純,至於究竟是有多少黑多少白,不重要。
我微微探身扶住用粉色花束裝扮成的雕欄,眼神在下方熱鬧的人群中逡巡,一點點的躁動全都在江年川熟悉的清冷眼神中,漸漸平靜下來。
他來了,便會帶我離去。
我從未懷疑。
倒是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訂婚儀式,女方的人要在高高的樓上,隔著雕欄,與男方的人講話,內容有互相祝福和交代的,有隨意玩笑的,怎麼看怎麼像是古代青樓的姑娘在招客。
頗有幾分“滿樓紅袖招”的意趣。
被自己奇怪的思維逗笑,我忍不住抿嘴輕笑,卻在接收到正下方的某道視線時,斂住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