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各自修來各自福(下)(1 / 2)

才出了那屋子,女詭長長籲了口氣。

許是單筠頤也知道自己已經挨不過多少年了,因此她所在的地方都充滿著憤世的壓抑吧。

女詭雖是因怨氣而生,但此時魂附寶玉,早就沾染了靈氣,在這種地方多呆一會,也覺得不適。

孟辛梓見她麵色有些蒼白,挨近想給她號脈,卻被她製止。女詭心裏頭不無諷刺,如今的她,可是永遠也不能生病了呢。

孟挽眉畢竟侍候女詭的時間長些,對她的了解要比孟辛梓多得多,因此也不問她哪裏不適,隻在一旁守候,等待她發號施令。

果然,她苦笑之後,便轉眸看了過來。

“擺駕昭慶殿(崔諸善住處)。”

很快她們一行便來到了昭慶殿。

太監將女詭一行迎入主殿,便飛也似的跑進內殿通報。

她滿以為女子梳妝打扮直到能出來見人,非得要花上大半個時辰才肯罷休,便好整以暇地拿出書本細致品讀了起來。

哪知道才看不過十來頁,便聽見太監尖細的嗓音通報前朝的崔貴妃來了。

女詭有些詫異,放下書,斂裾而起。

一名身穿鵝黃宮裳的俏麗宮娥卷起珠簾,崔諸善含笑步出。

女詭仔細打量著這時的崔諸善,隻覺得她再也不是初見時的那副天真模樣。

此刻她梳著式樣簡單別致的發髻,頭上隻插著一支素雅的珠釵步搖,未施脂粉出現在人前。她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梢眉角處,清麗而嫻雅從容,已活脫脫是一名貴婦人。

女詭心下一沉。

那雙眼睛的深邃烏光,在宮中妃嬪中尋常可見。

想不到國破家亡之後,她連最後僅剩的那一點眼中的暖意也消磨殆盡了,女詭暗思。

崔諸善含笑,中規中矩地對女詭行過大禮,說了一通客套話,然後竟是請她進內殿說話。

女詭雖覺得不妥,但仍舊應了。笑著一副不疑有它的樣子,跟在崔諸善身後走進內殿。

崔諸善笑態可掬地關上門,轉過身,走到桌前拎起茶壺倒了兩杯茶。

女詭沒看那擺到自己麵前的茶盞,隻是看著一臉笑意的崔諸善,待她在開口說話之前,先說道:

“崔貴妃,有事大可直說無妨,就不必再繞彎子了。”

崔諸善神色一陣混亂,下一瞬,便恢複了剛才的清雅笑靨。

“有些話,諸善並不想讓別人聽到,隻想讓姐姐一人,好好聽諸善說一說……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很久了。”

女詭詫異地看著崔諸善,不等她開口接話,崔諸善又道:“姐姐不必說話,你隻需聽我說便可。”

女詭點點頭。

崔諸善於是娓娓道來:

她是七品典儀官崔沫的女兒,崔沫覺得她長得好,於是專門把她培養起來,六年艱苦卓絕後,總也算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崔沫欲讓她進宮博得皇帝寵愛,以圖日後平步青雲。為了此事,他前前後後花了許多銀子,終於打通了上下關節,崔諸善之名被列入了皇後的陪嫁女名單中。

但好景不長,在得知了這個好消息的後不久,諸善少時彌患的夜遊症複發,甚至病情比少時嚴重。

崔沫不想白白浪費了大好機會,硬著頭皮把她送進宮中。此後,她便日日擔驚受怕,病情竟日益加重。

女詭聽罷點點頭。她也是知道此事的,不過為何崔諸善會忽然說起呢?

崔諸善繼續說道:

“現在焉國已破,欺君之事便不會再追究吧!但饒是如此,諸善雖有家,卻歸不得了。爹爹驅名逐利,但耗盡家財才讓我進了宮門,如今我若選擇遁入佛門又或是還家度日,必定不為爹爹所願。但要我跟隨不愛我的夫君,日日守著一份不可期待的愛情,也不是我之所願。”

崔諸善哀怨地看著女詭。

女詭不明所以,隻覺得寒毛直豎。

“那,你的打算是……”

“請賜諸善一尺白綾,諸善,便得了去處。”

女詭渾身一震:“什麼?!你要死?”

崔諸善點了點頭,幽幽說道:“既可存節,也能存孝。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