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府中日日都有親眷來訪,阮夢華不光得應付那些長輩,還得招待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姐妹,沒過幾日她便受不了這種熱鬧,借口要調養身子避了開去,雲瀾自是幫著她說話,藥總是沒有斷過。
華園,阮夢華對著一盆鬆竹盆景氣悶不已,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轉過身道:“我一定要去!”
原來是對著坐在屋內悠閑品茶的雲瀾說的,隻見他放下茶盞,慢理斯條地開口:“你不能去。”
她已經想了好半天,主意已定,擺擺手道:“你管不著我!”
“可惜,夫人卻是聽我的,我說你身子還沒有調養好,你便不能去。”
她很無奈,因為他說的是事實,他不鬆口,母親不會放心讓她跟慕容毅去什麼馬場。
幾日前慕容毅帶了華太妃的旨意來,還有宮中的賞賜。這是她回京後第二次見到他,不免多說了幾句,根本沒有別的意思。誰知慕容毅一副遵從老太妃旨意的模樣,此後便日日來府中探望她,風華夫人怒在心頭,暗恨華太妃多事。
說老實話,華太妃雖與風華夫人互相看不慣,但對阮夢華真的不錯。她知道慕容毅傾慕阮夢華,有心撮合二人,可慕容毅不太會討女孩子歡心,來得再勤快也沒用。倒是前日提及他家中有馬場在城郊,阮夢華靜極思動,想去賞冬景,最好能騎一騎高頭大馬。慕容毅求之不得,當下約定要來接她去玩耍。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阮夢華眼珠轉了轉,上前替他將茶水斟滿:“雲大夫,雲大哥,你就讓我去吧。”
他被逗得輕笑不已:“來,再叫幾聲哥哥我聽聽。”
她心知再叫幾聲他也不會答應,悻悻地呸了一聲。突然發覺門口沉玉正癡癡地偷看著雲瀾,那邊鳴玉雖然站得遠,也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耳根子卻是紅的。阮夢華看在眼中,不自覺回頭仔細地打量了雲瀾一番。
他身上一襲出雲緞袍,腰帶上金絲銀線纏繞,正中間還綴著粒明珠,這種打扮擱到哪兒都是翩翩公子一名,怎地會去禦醫院當了一名大夫?
“你真的是大夫嗎?”她心裏想著,嘴裏已問出來。
“你這丫頭,整日想些什麼,如今又來問這個,是否再得個什麼病我來治上一治才成?”
“都怪你自己不好,成天隻會對著人亂笑,喏,就象現在,你看看,又笑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會笑似的。”
雲瀾臉上的笑意更深:“不好嗎?”
“有什麼好的,你又不是賣笑的。”說完趕緊捂住嘴,閨閣女兒口中不該說出“賣笑”這樣的字眼兒,甚至剛剛也不該那樣“呸”人家,好在鳴玉她們離得遠,並不曾聽到。
她想起剛剛的事,重又提起:“說了這麼半天,你到底答不答應讓我去馬場?”
“聽著丫頭,我是為你好,那馬場醃臢無比,你去不合適。”
“你騙誰,我又不是沒去過馬場,在杏洲的時候南華帶我去過。”
說起南華,雲瀾更忍不住想笑,阮夢華搬回府後,南華又在晚上來過一次,卻再次失手被雲瀾在窗外點了穴拎進房,隻是他在雲瀾麵前似乎老實多了,解了穴後安份地沒再衝上去動手。
笑完之後卻微微沉吟:“看來南華那小子帶你去的地方不少。”
哪有很多,阮夢華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有太多行動自由,除了杏洲,她哪裏都想去。猛一下子想起從前在杏洲時的時光,不禁發起了呆,又聽得雲瀾問道:“南華這個人,你是如何認識的?”
如何認識的?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年紀不大,卻極有眼力,隻覺得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不該是個乞丐,又或者剛看了出戲文,想救人於微時,總之她在南華最落魄的時候把他帶回了杏洲別院,還待之以禮。總算沒有浪費她的心力,南華果然是個有些本事的,雖然在雲瀾麵前差得遠了。
不知雲瀾為何問得別有意味,她還是答道:“在杏洲的時候遇上的,當時他窮困潦倒,偏偏脾氣古怪,險些被人打死,我路過之時順手救了他下來,收他當了名護衛,如此而已。”
雲瀾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皺眉,阮夢華詫異不已:“怎地,他有何不對?”
“沒有,我好奇而已。”他卻不說為何,隻將話岔了開去。
眼見著慕容毅就要來到,她無心再跟他廢話,跺跺腳自去尋風華夫人說項。
風華夫人果然不同意,臉色沉得如同冬日寒天:“我隻道他是來傳宮中旨意的,不想竟另有想法,幾時與你說好的?都說我眼裏沒有規矩,慕容家的規矩也好不到哪裏去。”
華太妃想到的事兒風華夫人也能想到,她可不想與慕容家攀上親事,自然是能遠著盡量遠著點兒。
阮夢華吐了吐舌頭,不敢說是自己挑的頭,低下頭沒了言語,風華夫人又拉著她道:“你如今也大了,不比小時候愛去哪裏便能去得,何況這兒是上京城,多少雙眼睛看著呢,若是讓人知道你跟慕容家來往得近,得有多少閑言碎語?”
說罷又叫人請了雲瀾過來。
阮夢華心中微歎,回京這些日子,她除了與母親一同出門赴了幾次無法推拒的宴席,還真沒去哪裏遊玩過。她以為母親叫雲瀾來是要問自己的身子如何了,心中更加不悅,皺眉怨道:“既是不打算讓我出門,何必叫了雲大夫來?”
誰知風華夫人微微笑了笑道:“傻夢華,那慕容家的小子如何比得上雲公子?你若真想出門,不如和雲公子……”
說話間雲瀾已到了門外,小丫頭在外麵掀起棉布絨簾脆生生地道了聲:“雲大人來了。”
阮夢華一向對雲瀾這個官職嗤之以鼻,有人叫他大人,她便在心裏跟著叫聲大叔,看著他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走進來,一副萬事早知的模樣就來氣,想到母親竟會起把自己與他扯在一起的念頭,更覺荒唐。
依著華太妃的意思,阮夢華與慕容毅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從前夢華有婚約,自是不提。如今她沒有了婚約,慕容家想必肯接納她,過些日子請皇上為他們指婚相配,這是皆大歡喜的事兒。不過阮夢華不會如太妃所願,她對慕容毅著實沒有那個意思,既然母親不想她跟慕容毅走得太近,那便依她,反正上京城裏城外好玩的地方多著呢。
那邊雲瀾已與風華夫人見過禮,說起這幾日夢華的病情如何。
“病還未好全,我如何放得下心。”風華夫人說著話,眼睛卻是放在雲瀾身上。“再說女兒家要端莊賢淑,如何能去騎馬?”
雲瀾順著她的話道:“正是,為女子者,清閑貞靜才是合宜,夢華小姐斷不會去的,莫忘記慕容將軍那邊也還需告知一聲。”
阮夢華揉了揉眼睛,這還是那個幾次夜半去她房裏的那個雲瀾嗎?卻見他在百忙中還不忘偷偷朝她擠眼睛,顯然得意之極,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他虛偽。
慕容毅自然明白是風華夫人不喜自己,他倒也不氣餒,幾次上門來訪,回回都有華太妃的口諭,慢慢地來得多了,坊間居然傳出慕容家要與阮家結親的事來。都說風華夫人受寵,連她的兩個女兒也不俗得很,大女兒嫁入邵家做了少奶奶,小女兒雖然被搶了夫婿,但另有一門親事送到眼前,慕容將軍的家世比邵家還要好許多,好配得上公主了。為此事風華夫人頗是愁了一段日子,生怕仁帝哪天心血來潮,禦筆一揮,就此準了慕容家與阮家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