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無障極擅巫卜。
他算到了許多事, 卻有一件事怎麼也沒有算到。
他算不到, 巫閻浮會死在他最柔弱的小徒弟手裏, 更算不到, 他憐愛的小師弟, 有一天會以教主的身份走進這座壇城。
望著走下車輿的身影踏上壇城那被鑄造成一雙巨手的青銅門橋, 離無障扯了一下手中鐵鎖, 將趴在馬上的藥人拽下來,跟了上去。
青銅大手緩緩展開,宛如佛祖渡人升入極樂壇城, 階梯上卻鋪的是累累顱骨,階梯兩旁密密麻麻,白森森, 亮慘慘, 如一簇簇雪蓮,皆是向上伸著的人手骨, 抓不住一生癡嗔怨怒, 形態萬千。
白曇無數次走過這座橋, 卻是第一次以這種姿態, 這種身份。
壇城上, 已有數百人等候, 十位壇主餘下的五位也已到齊。
他走得不急,倨傲悠然,目光掃過這些手, 卻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巫閻浮曾告誡過他, 心中有懼,有恨,執著久了,便會成魔障,一旦有了魔障,就會被這些怨靈的手絆住腳跟,淪為其中一員。
一陣寒風吹過,白曇打了個冷戰,忽覺衣擺一緊,像是真被抓住了。
一回頭,就瞥見身後一根帛帶果然勾在了一隻手上。眾目睽睽下,他不禁有些窘迫,卻是那藥人跪伏在地,用嘴替他解下那根帛帶。
“主人,可要小心,禍事纏身。”藥人抬起頭,淺眸通透。
“用不著你提醒。”白曇一聲輕哼,看也不多看他一眼,過了橋,一縱身躍向殿中的大祭壇,竟從熊熊烈焰中穿過,毫發無損的落到那最高處的蓮花寶座上。自當日帶著巫閻浮屍首出現在大殿上宣布自己將繼位,後大敗兩位護法以來,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坐在這位置上。
五位壇主見他穿過那煉獄之焰,皆心知肚明,白曇功法已成,恐怕已不亞於巫閻浮,便不約而同紛紛拜倒,口中齊齊高頌讚歌。
“教主神武,吞赦日月!”
白曇聽得心煩意亂,袖擺一揮,將酒樽打落在地。
“鏗”地一聲響徹大殿,讚歌戛然而止。
他往後一靠,斜臥在寶座上。
“起身吧。別對本座來這套虛的。你們可知本座召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屬下不知,還請教主明示。”座下有二人搶先齊齊應聲,迎到座下。
這二人其一懷抱人骨琵琶,一人手持人骨篳篥,一男一女,麵容幾乎一樣,身姿妖嬈,身披瓔珞,雌雄難辨,正是樂部與舞部的壇主那羅與乾達,曾是巫閻浮的最得力的鷹爪,一轉眼,就對新教主獻起了殷勤。
“愚笨,竟連這點猜不到。”一人躋身他們之間,跪倒在白曇座下。
這人是個俊俏少年,猶如天竺人般將長辮盤在頸間,湊上前來,衝他粲然一笑,“恭喜教主出關。想必教主六欲天已修煉至樂變化天,召來我們,自是為了挑選合適的“明妃”,突破最後一層境界。”
“夜叉……你耳目倒靈。”白曇認出了此人,眼底泛起冷意。
這夜叉也是巫閻浮的徒弟,不過已出了師,曾與他關係曖昧。巫閻浮在世時,這人常對他暗中使壞,尤其是巫閻浮閉關三年間,這人更是變本加厲,有一次害他掉進冰洞,昏迷了半個月,差點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