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紫蘇也露出心曠神怡的表情來,扇了扇手中的折扇:“明日重來應爛漫,雙柑鬥酒聽黃鸝。蟬羽,這笛子可真是宮八聲吹奏的?”
夏涼蹙眉,仔細傾聽:“可惜我不曾聽過宮八聲本人吹笛,如今這笛子的音色……在我聽來更像是出自甄四僧之手。他的笛音,總有無限欣欣然之意。”
夏家的一位姑娘不覺笑道:“這些樂師們的名字真好玩兒,有的叫四聲,有的叫八聲,說不定還有三聲五聲七聲呢!”
夏涼已懶得糾正這些堂妹的可笑錯誤,就連秋紫蘇也懶得笑了。
笑笑本對那宮八聲沒什麼興趣,但如今聽了這一場出神入化的胡旋之曲,也不免好奇起來:“方才那些鼓聲裏,應該也沒有宮八聲的吧。”
“瑛園從何判斷的?”夏涼點點頭,似乎也很讚成笑笑的話。
“我隻是覺得,宮八聲此人,應該不會與很多人一起奏鼓。”笑笑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意思,實則是之前曾聽西子講過,宮八聲將會親自為《山鬼》奏鼓——宮八聲這樣一個人,又擅長多種樂器,總不會場場敲鼓吧。
夏涼輕輕搖頭:“宮八聲這個人怪得很,有些達官貴人花百兩黃金都難請到他,卻有人曾經見過他在平民的歌棚裏奏胡琴。”夏涼喝一口溫熱的玫瑰茶,“我隻是覺得,方才的那些鼓聲都不足以令人拍案叫絕。”
幾人正說著,那春意盎然的笛聲便漸漸的停了,旋轉的胡旋女也隨著笛聲漸漸停下,突然一聲天崩地裂般的響聲霹靂而起,像是盛夏午夜的暴雷,又像是洶湧而下的瀑布,更像是一聲古道策馬的響鞭!
胡旋女此刻也正是揚鞭之姿:一手反手叉腰,一手高高擎起,腰肢筆直,足尖交立,彩虹般的舞帶嫋嫋落入餘音之中……
人們在久久的驚訝中慢慢的回過神來。
笑笑這才發現,方才不知哪一位夏姑娘竟被那一聲絕響嚇得手抖,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小姑娘至今還心有餘悸。
“是觱篥。”夏涼似乎還未從方才的驚訝中緩過來。
“是宮八聲。”秋紫蘇淡淡地說了一句,繼續煙視媚行地望著遠處的舞台。
觱篥的聲音並沒有結束,一聲驚響之後,帶著荒涼的古意彌漫了整個舞台,湖泊,亭台閣榭,山石鬆柏……
這哀咽的聲音令人心驚。
“觱篥本名悲篥,出於邊地,其聲悲戚,邊人吹之,以驚中國馬。”夏涼為大家介紹這悲涼的樂聲。
笑笑不覺想起一首詩來,慢慢吟誦道:“南山截竹為篳篥,此樂本自龜茲出。流傳漢地曲轉奇,涼州胡人為我吹。傍傳聞者多歎息,遠客思鄉皆淚垂。世人解聽不解賞,晨飆風中自來往……”
不知何時,這支胡旋舞已經結束,樂師與舞者齊齊退場,開始為下一場舞做準備。
但賓客們仍未從樂曲中醒來似的,一時間,整個馨園都靜悄悄的,喧鬧之聲戛然而止。
“宮八聲奇矣。”秋紫蘇歎得一聲。
笑笑則凝神望著那些慢慢退場的樂師,一時竟有些後悔,沒能坐上綠衣她們的遊船,不然就能看到宮八聲演奏觱篥的樣子了。
“唐姐姐。”一位夏姑娘走過來,正是方才笑笑覺得眼熟的那一位。
這位姑娘看了看旁邊的人,有的還沉浸在方才的樂曲中,有的則在低聲閑聊,並沒有人注意自己,便鼓起勇氣輕聲問笑笑:“唐姐姐可曾去過趙州?”
看來是熟人了,笑笑點頭:“方才便瞧著妹妹眼熟,一時竟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夏姑娘微微一笑:“唐姐姐還記不記得在趙州春遊時一起放風箏的事?”
笑笑恍然大悟:“姑娘是丁姑娘的朋友吧?”——正是那次放風箏時認識了丁璐的一幫朋友,隱約記得當時有好幾位傾慕丁瑾的女孩子,這位夏姑娘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夏姑娘點頭一笑:“那日我們一大群人,唐姐姐隻有一人,自然記不清我們每一個。我叫夏青青,唐姐姐有印象了吧。”
“想起來了,你還送了我一本天青色的信箋呢!”笑笑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夏青青送了在場每人一本信箋,似乎還提到了什麼“彩箋夏家”、“涼堂姐”之類的話,如今想來,自己竟也與夏涼有緣了。
“唐姐姐好記性!”夏青青自覺受到了重視,十分開心。
這趙州的夏青青對自己來講,也算是半個老鄉,笑笑雖然與之並無甚話題,但也免不了寒暄兩句。
“唐姐姐定然想不到,小璐也來玫瑰宴了!”夏青青開口就爆出一個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