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組來人,程功心情十分沉重。

他們最怕的事正在一點點變成現實。

羅沁死在醫院裏,死在她漸漸好轉,終於有了一線生機的時候。文沫那時候就一臉的心如死灰,痛苦不堪。項家的一雙老人對她的怨恨才是真正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啊,害得他們家破人亡,得有多大肚量才能原諒,才能釋懷。如果真的一點怨恨都沒有,那就不是人,而是聖賢了。但孔聖人,中華上下五千年曆史,也不過隻出了那麼一個。別人,都是庸碌世界裏的俗人,愛與恨簡直且直白。

往事不堪回首,時間衝淡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曆曆在目,從來沒有人能將如此慘烈的過去徹底遺忘,文沫自然也不能。

這是叫讓程功擔心的地方。他能保護住她,不讓她的身身體受到傷害,但是她的心靈,如此脆弱,如此敏感,卻是程功鞭長莫及的。

這幕後之人也真卑鄙歹毒,最擅長做往人傷口上撒鹽的事!

以前害得自己親近之人死於非命,現在連無辜人都要為她而死,文汪這一次,還能挺過來嗎?她不可能再度失憶,更再不會有一個羅沁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逃避無效,麵對不敢,她要何去何從?

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是程功摯愛,他以前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僅僅見了她幾麵,每一次的見麵又稱不上愉快的時候,就會對她與眾不同,既而愛得無法自拔。

可現在,望著她,程功突然悟了。他們倆,本質上是一種人,身上背負著太多的責任與義務,對國家,對人民,唯獨沒有對自己。那種經曆滄桑,滿腹心事後自然流露出的成熟與深沉,沒辦法不吸引他。

可如果變成這樣的代價如此沉重,程功寧願文沫像其他三十多歲的女人一樣,需要擔心的僅僅是這個月的工資會不會不夠買個名牌包包,又或者家裏的孩子學習不好,陪寫作業身心憔悴。

平凡,但卻安全。正是文沫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生活。哪怕陪在她身邊一起變老的那個人,不是他,他也認了。

如果,如果,嗬嗬,為什麼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如果。

當警察不容易,當個優秀的警察更不容易。偏偏他們兩個選擇的職業道路都是如此艱難,並為此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可總要有人負重前行,不是他們,也會是別人。安寧需要人守護,他們熱愛這份事業,從未後悔。

但如果可以......

房間內一室安靜,外麵孩童玩樂的聲音透過窗戶傳進來。孩子的世界總是快樂的,他們沒有大人的生活壓力,一件新玩具,一頓美食,都可以讓他們輕易得到快樂。即使一個小區內,昨天剛剛死了好幾個人,家長們擔憂著一家老小的安全。他們也可以對此無知無覺。

文沫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是個了陌生號碼。

“喂,你好。”還沒能從回想起羅沁一家三口的慘劇中清醒過來,文沫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

“嗯,我很好,你,大概應該不會那麼好了。”

低沉的,很好聽的男中音在聽筒中響起,聲音不大,聽到文沫耳朵裏,卻如同一個新雷在頭頂炸開。

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眾人心照不宣。

文沫默默點開免提。

隻聽對方接著說:“想必我送的第一份禮物,你已經收到了吧?”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話,此時聽起來無比諷刺。

豈止是第一份禮物,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已經數不勝數了!

文沫緊緊捏著手機,目眥欲裂。她深恨對方的卑鄙,更恨自己的無能。

他盯上自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殺了那麼多她在意的人,可自己卻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看到!簡直枉穿了一身警服!

“咱們有什麼仇什麼怨,你直接衝著我來。這條命就在這兒,有能耐直接來取,背後陰人,算什麼本事?”

“哈哈哈,自然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學專家有本事了,而且你身邊還有條忠誠的看家狗,我可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