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是不是總會有一些人,會像霧天日漸彌漫的白蒙一樣,在花開草長中由清晰逐漸隱沒成淡淡的一層輪廓,而曾經出現在背景裏那個熟悉的聲音,終究會像消了磁的磁帶一樣,慢慢的甕出一層雜音,最終蛻變到模糊不清,而後就真真正正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離散到時光所遺忘的河流中去。
淹沒了一切喜怒哀樂的河流,淹沒一切愛恨交織的河流,淹沒一切悲傷,淹沒一切遺憾,淹沒一切的不想離開而最終離去,淹沒一切的未曾擁抱而最終相擁,伴隨著五彩斑斕洞穿了一整個世界的色彩,轟轟烈烈的湧沒在時空之上不經意間張開的口子裏。
天地之間隻有大片大片飄落的衰草,漫天飛舞的送葬,荒坡上佇立著不知道來自哪裏去向何方孤獨的背影,自顧自的唱著傳自久遠年代的歌謠,伴隨著冉冉落下的夕陽,等待著穿破黑夜升起的朝陽。
那些前仆後繼死在寂寞河岸上的時光,終於會在我們一個不曾紀念的日子裏,以最完美的姿勢,悄悄的降臨到一揮手就能遺忘的空隙裏,沿著空間一片片的斷層,若有實質的穿破過去,消失在下一個即將接縫的空間,開始另一段初生而消逝的旅程。
周凱回了家,脫下早已汗漬斑斑的體恤,身子一弓就進了浴室,大量的冷水從蓮子水龍頭傾斜而下,像是縮小子的維多利亞大瀑布,衝擊著身體上每一寸的皮膚,然後這個初春夜裏的冰冷就在皮肉裏紮了根,侵蝕每一個感覺神經末梢,直到感覺都被衝刷成麻木。
他把頭淋上了像是宣泄一般的冷水,恒溫的頭皮突然受到刺激而收緊,一如他同樣在慢慢收緊的心髒。
陳思遠,自己的最好朋友,在自己身旁一直存在但是卻可以把他當成不存在的好朋友,他的一舉一動就像自己生命裏的空氣,沒法感受卻緊不分離,他始終像綠葉一樣,一直襯在自己身旁,不會突出的刺破自己本來被包裹的光芒,不會去爭搶自己的風頭,但是現在明顯不一樣了,陳思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遠遠的超越了他,從那一次巷子裏再到今天獨自一人麵對眾多高手,這不僅僅是運氣問題了。
周凱蜷縮起來,將自己埋在澡堂裏麵,像是一個陷入孤獨深處的孩子,內心的水位也伴隨著奚落的水滴聲慢慢漲起,直到超出浮標的警戒線,泛濫成災。
陳思遠...你強大了...我該怎麼辦...你已經乘著這個初春的季風,沿著三十五度角冉冉飛了起來...而留在原地的我呢...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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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小城還是自顧自的繁衍生活著,天空上的幕布已經換上了夜的舞台,慢慢的越來越深,直到再次拉上明的帷幕,隱沒了星辰,噴薄出朝陽,凸現了遠山的輪廓,消散了纏繞的霧氣,轉變成清晨最透明的露,滴下璀璨的眼淚,濕透掩埋了四季春生秋長的泥。
放學後,陳思遠和謝安然一起走在去往公交站台的路上,自從那次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更緩和了些,之間的話語更多了,不時的笑聲聽起來那麼動聽,一切顯得那麼和諧,不過陳思遠知道這樣的日子他已經擁有不多了,特別是和謝安然在一起的時間是更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都將離他遠去,變得遙不可及。
所以他很珍惜現在每一刻相處的時間,哪怕隻有短短的一段路程他都非常珍重,每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都讓陳思遠激動不已。
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如果自己能夠真正擁有那該多好啊!
兩人站在站台上等著公車的到來,陳思遠此刻很想牽住謝安然的手,表達自己對她的愛意,但是自己又有什麼能力去爭取呢?被拒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