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彥東翻過溝坡就是姐夫家,大花狗聽到響動,拽著鐵鏈在大門口來回走動。他怕大花狗拽脫鐵鏈咬人,躲在院牆外邊不敢靠近,企望碰到董家人熱情的拉他進門,不僅顏麵上好看,也有說好話解圍的人。他盯著大門等了約莫十多分鍾,身後聽到一陣驢蹄聲,看到兩頭黑驢慢悠悠走上溝坡,後麵是一位戴草帽的中年人,吃力的挑著水桶,等他走過來一看,正是姐夫的親弟弟董老二。徐彥東盼到了星星,就像掉進黃河的溺水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轉過身去,笑問:“二哥去泉水溝飲驢挑水?”
董老二看他是徐彥東,帶點兒驚異的口氣問:“喲,這不是他二舅嘛,啥風把你老人家吹過來了?”
徐彥東苦笑道:“有些日子沒來了,最近不是很忙,過來看看姐夫姐姐。”
董老二問:“你咋站在門口不進去?”
徐彥東說:“我也是剛到,聽到驢蹄聲,就在這兒等你。”
董老大家的大花狗聽到說話聲,搖著大尾巴正朝這邊望,董老二朝門口大喊一聲,門裏走出一位姑娘:“二叔,狗不咬你,讓我堵啥狗?”
董老二看到三侄女走出門來,望著徐彥東說:“你二舅來了,趕快帶進屋去。”
三丫頭名叫董桂蘭,看到多年未見的徐彥東,趕緊走過來說:“哎喲,二舅,今天是啥風,把你給吹來了,快進門。”
“二哥,一塊兒進去坐坐。”徐彥東臨進門看到董老二朝自家門口走去,客氣的打招呼。
“你先坐,我拴好驢再過來。”董老二從董老大家門口路過。
徐彥東走進大門,故意提高嗓門兒問外甥女:“你爸爸媽媽在家麼?”
董桂蘭跟在後邊,說父母在家,大聲喊道,“媽,我二舅來了。”
董老大聽說她二舅來了,趕緊迎出門,握住徐彥東的手說:“你可是好些年沒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認我這個姐夫了。”
徐彥東有些不好意思,苦笑道:“不是我不認你,是姐夫不想認我這個親戚。你看,今天不是來看你來了,姐在家吧!”
“她正在做午飯,走,進屋喝茶。”董老大熱情的請他進屋,姐姐徐彤朝他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徐彥東看到做飯的姐姐,忙問:“姐在做飯哩,我來看看你,沒有啥拿的,給你扯了幾尺花布做身衣服。”
徐彤看到多年未見麵的弟弟來看她,不知外麵吹的是什麼風,非節非壽的扯布幹啥,還提了兩斤點心和一斤茶葉,不會是專程來看她的吧,笑問:“他舅,這些年沒老人連累,生活過得還好吧。”
徐彥東聽姐姐問這話,不好直接反駁,父母的去世,姐姐看法不少,頗有微詞,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她還是不肯蹬門,既然這次受人所托,硬著頭皮主動上門,主要是想緩和姐弟的關係。他放下手中的茶葉和點心,朝姐姐笑了笑:“姐,你也好些年沒看我這個弟弟了吧!”
他本想說,父母親燒三年紙五年紙你沒去,算不上孝女,比我強不到哪兒去,怕這話說出口,被蠻不講理的姐姐罵個狗血噴頭,他強壓肚裏的冤枉氣,苦裝笑臉說:“唉,姐弟情,打斷骨頭連著筋。這些天,我就是莫明其妙的想你,畢竟你是我的親姐姐,我還是你抱大的。”
徐彤聽弟弟這麼一說,一陣酸楚,差點兒掉出眼淚來,小時候的往事浮現在眼前。那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徐彥東隻有兩三歲,也是家中最小的男孩,他是父母的心頭肉。父母親白天幹活掙工分,夜裏背著柳筐去深溝砍柴,他是爬在姐姐的後背上長大的。有一次黃昏時分,徐彥東餓得大哭,姐姐怎麼哄都哄不住,她背著弟弟去找母親,在路過一個溝坡時,正巧遇到兩隻帶著狼仔的狼群。
徐彤年齡小,沒見過狼,把它當成了野狗,繞著狼群走上溝坡,一群餓狼就跟在姐弟倆身後,隻要撲上去,兩個小孩即刻成為狼群口中的美餐。徐彤背著大聲哭鬧的弟弟一邊走一邊回頭觀望,要不是碰上下班回家的鄰居趕走狼群,後果不堪回想。還有一次,徐彤跟大弟弟帶他去馬家溝挑水,這年幹旱少雨,泉水不多,一米多深的水坑,隻有爬在地上伸展胳膊才能舀上水。徐彤爬在泉邊伸手夠著舀水,徐彥東學著姐姐的樣子爬在泉邊上,徐彤爬起來往水桶裏倒完水,正準備爬下舀水時,看到小弟弟倒插在泉水池,兩隻小腿撲騰撲騰亂蹬,連哭叫的聲音也沒有,這可嚇壞了她,大聲喊叫蹲在陰溝裏拉屎的大弟弟,兩人倒提著弟弟拉出泉水池,要不是拉得快,差點兒嗆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