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一邊嘬著蘇怡手中的酒,一邊無聲地獰笑著將毒酒喂進了蘇怡的口中。
王融的喉嚨發出嗚嗚的低鳴,雙腳跺得山響,蘇怡充耳不聞,在她的心中,此刻,對蘇郎的愛慕和依賴在刺喉烈酒的作用下越發的濃烈了。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蘇怡低低的聲音吟誦,這是她很久以前就想對蘇鶴說的話,此情此景,再也恰當不過了。
蘇鶴苦笑了一下,關鍵時刻,這女子竟然要和自己鬥鬥文才,想這詩詞傳情本是風流之事,但也要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方可,似這般長相,這般心智的,說出這些話來簡直就是褻瀆詩文!
“俗世之中,能和最愛的人結成連裏的又有幾人呢?我無疑是幸運的。這幸運即便要用十世的不幸來償還,我也心甘情願!”蘇怡的聲音哀婉淒切情意綿綿。蓋頭裏邊的臉紅若晚霞,那必定是她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候。
蘇怡呼吸漸促,眼前恍惚起來,耳朵之中發出蜂鳴之聲,她想招呼蘇鶴,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她突然害怕起來,這些日子經過的生死太多了,她很快想到了死!
她雙手胡亂摸索,想要抓住蘇鶴,她知道蘇鶴就在自己身邊,抓住他,握緊他,即便是死自己也不會害怕了。
她的雙手始終和蘇鶴的身子隔著半寸的距離,那短短的距離隔著的卻是蘇鶴的一顆向背之心!
蘇鶴看著蘇怡倒在地上,劇烈地掙紮,通身的紅色讓她看起來像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直到蘇怡的動作漸漸變慢,變僵硬,蘇鶴才蹲在蘇怡的身旁,伸手把蘇怡抱了起來。
“妹妹,妹妹?”
蘇怡發出夢囈般低低的聲音,像是在回應蘇鶴的呼喚,也像劇痛中的胡言亂語和美夢中的呢喃。
“我的妹妹,你好傻呀!明明有人一直不惜生死在幫你,你卻連想也懶得想一下,你這心智,今天不死,簡直天理難容!”
蘇鶴猜測蓋頭裏蘇怡驚恐,難過,自責的表情,越發開心起來,每一個計劃都順利完成了,雖然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和疏漏,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局勢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裏的。他想掀開那蓋頭看看蘇怡瀕死前的慘狀,想想還是算了,那個平日裏都懶得看的倒胃口的女子,這般時候了,有什麼好看的?
“妹妹,你現在可曾明白了?我好端端的新科狀元,怎能自甘下賤來娶你這樣的女子!”蘇鶴抱著蘇怡,笑嘻嘻地說著。仿佛與蘇怡成親讓他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時必然要用惡毒的話刺傷蘇怡才能撈到些補償。
王融情知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她閉上眼不忍看那讓人難過的一幕,唯一能讓她得到些安慰的是她知道蘇怡此時雖然還活著,但已經又聾又啞又盲又癡了。但願這個傻傻的姑娘對自己的死有一個傻傻的想象,傻傻的想象裏黑白分明,如一副水墨山水。她與她的蘇郎置身於那山水之間,身披好看的顏色,有毋庸置疑的愛情和奮不顧身的勇氣,所有的陰謀,心魔和決絕,隻在那留白的地方,看不到摸不著,淡淡得如若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