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們不再理我們,我們就再接再厲的跑。但是我們的速度還是沒法跟他們所有人比,為了不阻礙他們前進的路線,我們隻好給他們讓出主道來,不然也沒辦法,跑不過他們,而他們現在也沒有空閑理我們。
在死亡麵前,沒人再能表現出古道熱情的高尚。他們現在連自己都快顧不上了。
日軍在後麵拿著各式各樣的槍在掃射,子彈打出來的同時,就有人倒下。槍聲與慘叫聲摻雜在一起,特別讓人毛骨悚然,也特別讓人瘋狂,一種瀕臨死前的恐慌式瘋狂。
跑得動的,拚了命在跑。跑不動的,就倒在石灘上,對著衝上來的日軍開槍。
那是一種明知將死,也要殺幾個人墊底的瘋狂。他們的眼睛已呈現出一種讓人膽寒的猩紅,像剛從地獄裏冒出來的惡靈。
因為這個峽穀,並不是很大。追在後麵的日軍太多,根本沒辦法散開,都是成堆成堆擠在一塊,像放山羊似的嘩啦啦的衝上來,所以並不難打。而且距離也近,所以隻要開槍的,幾乎便有日軍悶聲倒下。死了的,沒人理睬,沒死的,立馬就有人拖到後麵去了。
日軍的精力都放在射擊中,而國軍的精力卻都放在逃跑中。在日軍精密的火線交織下,很多國軍都是背向敵人而死的。有些連死都沒反應過來,在奔跑中中槍,然後一頭栽倒,魂飛魄散。
之所以跑,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在不對等的人數,不對等的武器,無法抗衡的戰鬥力下,這仗必輸無疑,即使搭上性命也枉然。隻有跑,才會有一線生機。
所以大家都在跑,飲恨吞聲的跑,像我們這幾個人一樣。
我們的前麵就是一座巨樹參錯的危山,地勢陡峭。隻要鑽到那山林上去,據險為守,日軍定然無法衝上去。不知道國軍有沒有這想法,但那確實是唯一的去處。隻要跑到那去,守不守再說,起碼是個很好的藏身之處,隻要往裏一紮,人身安全就很有保障了。因為到處是百年的蒼茸巨樹和棱角粗糙的石塊。
很多人已經紮了進去,並開始往上爬。我也想快,可是快不了,我不能扔下他們就一溜煙跑掉了。
國軍已經有一半的人後來者居上,超越我們了。然後我看見有一個佩戴著少校軍銜的人,被兩個士兵挾裹著從我們身邊往前躍跳著。他的臉很年輕,看起來比我這張受煙火熏燎過的臉還要年輕。如此年輕,便是少校軍銜,看著他,你無法不妒忌,無法不怨恨。他的腿受了傷,在兩個士兵一拖一拽下,速度都還比我們還要略勝一籌。這一幕可讓我壓鬱了。
我對著已經是喘得隻剩下半條命的趙慕青和烏海安大嚷:“跑呀,使力呀!人家一瘸了腿的人都蹦得比你們快,丟不丟臉呀!”
沒想到都快喘不上氣的烏海安還能沒臉沒皮的回我一句:“他是有兩個人扶,我沒有呀!”等他說完的時候,我就發現,已跑到前邊去的那少校,側頭回眸,眼神陰惻惻的,連怒帶怨。
好在日軍已經殺到後麵來了,子彈橫飛,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理睬我們。不然,我還真怕他會叫他旁邊那兩個士兵,先把他摞下,再讓他們一個回身給我們打賞幾顆子彈。
我也不願再跟趙慕青和烏海安兩人在後麵磨蹭了。
跑在前麵的俞靜曼一個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地上碎石尖利,已經是把她的手掌割破了,血刹時就湧了出來。她也痛得站不起來了,跑在她前麵的兩女生根本就沒注意到後麵摔倒的俞靜曼,還在一個勁的往前衝。
我趕緊衝了上去,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我問她:“沒事吧!還能跑嗎?”
俞靜曼定了定,壓了壓氣,勉強地忍著痛對我說:“沒事,我可以的。”
我的衣服本就破得有礙瞻觀了,所以稍一用力,就很順手地從身上扯下一截布條來。我把那布條往她受傷的手掌,迅速地纏了幾圈,打了個結。然後用手指著前麵對她說:“跑。”
她看了我一眼,毫不猶豫地就朝藍雨藍和白紫南追去。
後麵的趙慕青和烏海安已經是跑得腰都佝了下來了,快要貼地了,像兩頭正在拚力往前拱的犁田的公牛。
現在的情況是,隻要是腿全的國軍幾乎都跑到我們前麵去了,除了那些傷殘半死的人在舍生忘死的負隅頑抗之外,就隻剩下十來個人在瘸著,跳著蒼惶追來。而且很快也會超越趙慕青和烏海安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