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的父親手裏拿著的是一把銅鎖。
老式的那種,很簡陋。
但是,他拿出鎖的地方實在是讓我無法相信。
那把鎖頭是他從自己的大腿血肉裏取出來的!或者該說,是他硬生生從血肉裏挖出來的!
在他取出那把鎖頭的時候,其他的村民就發出一陣陣的驚呼,紛紛跑到了他的身邊,有的扶著他坐下,有的跑出去找藥,還有的直接撕開衣服給他之血包紮。
但是阿瑜的父親卻像是對自己這種很有可能是大動脈出血的傷口一點都不在乎。
他因為疼痛而顫抖的,染滿了屬於他自己的濃稠鮮血的手上牢牢地抓著那把鎖,然後,那張同樣染著自己鮮血的臉,帶著我看不懂的悲戚與恨意,直勾勾的盯著我。
“你讓我們守墓,你曉得我們要付出的代價。當初說好了,所有的罪人,隻要給你守墓,就可以換到後人的自由。可是你是咋做的,你用這把鎖,把我們所有的後人,世世代代都鎖在這裏了!”
阿瑜的父親越說越激動,他聲音顫抖著,兩眼晶瑩,他在哭。
他一把將那鎖頭砸在地上,像是要砸碎桎梏了他們祖祖輩輩千年萬年的無形枷鎖,狠狠地摔在我麵前,銅鎖崩裂成許多碎塊,有的擦過我的臉頰,留下細小的傷口。
阿瑜的父親怒聲質問我:“你先不守信,你啷個能怪我們?”
“阿叔,不要和她講!她不是人,她沒有心肝的!”
“我們搞好了百鳥朝鳳,以後的娃娃就可以出去了,我們不要等她了!”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每個字都滿是對我的憤恨,我看得出來,他們每個人都想直接殺了我。
我現在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該怎麼說,好像怎麼說都不對,我如果說我不是那個女人的轉世,那麼,我剛剛又為什麼能說出他們是守墓人,他們可不會相信我全都是靠著猜測。可是,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女人的轉世,那不是要上趕著讓他們弄死我嗎?
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總要為自己的小命努力一把,不然死的就太憋屈了。
我閉了閉眼,勉強著讓自己站了起來,那些村民一看我有動作,馬上分出來了三個人死死地盯著我,好像我隨時都會把手一揮就弄死他們似的。
然而真正能隨時弄死誰的,明明就是他們,我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我盡量讓自己聲音冷靜的對阿瑜的父親說:“村長阿叔,阿瑜跟我說過,這個龍門口村,是個躍不出去的龍門,所有的村民都是被關在這裏的鯉魚,誰都走不了。這是真的嗎?”
“你做的事情,你倒是真的都忘掉了。”阿瑜的父親諷刺的笑著,然後說,“這裏不就是被你搞成這個樣子的嗎?你不讓我們祖上離開,還騙他們講,隻要給你守墓,以後的娃娃就可以有出息,就可以走出去。”
“但是,後來沒有人能走出去,所以,你們就認為是……我的前世在搞鬼,故意害你們?”老實說,這樣子說話真的讓我覺得很奇怪,明明是我毫無印象的事情,可偏偏就因為一個前世今生,我就像是被狗皮膏藥黏上了一樣,隻能認了這些,這讓人十分不舒服。
阿瑜的父親激動的扶著人站了起來,他滿是鮮血的手指著我,就像指著一個已經可以判罪伏法的罪人。
他一激動就忘了要和我說普通話,滿口都是方言強調的與我說:“你這樣講是啷個意思?還想不承認嘛?”
我看著他滿是鮮血的手和毫無血色的臉,隻好說:“阿叔,你冷靜一點,你這樣子會讓傷口的失血速度變得更快,對你自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