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忍著胸腹間似要爆裂的痛,忽然躍起,一甩手,箭若奔雷而去。
箭出手那一霎,他噴血如降虹霓,那箭穿血雨而去,通身變黑為紅。
箭被李秋容抄住那一霎,容楚已經飛身而起,他深知這箭的厲害,此刻箭頭一閃,從他翻飛的衣襟間擦過,嗤啦一聲袖子撕裂,一樣東西啪嗒掉落。
箭頭所過之處,容楚袖子一片微紅,那是老李的血。
砰一聲,李秋容跌落馬車下,似耗盡全部精力,整個人瞬間幹癟若僵屍。
唰一聲,珍珠白衣袂和黑色披風翻卷如黑白浪,容楚降落馬上,毫發無傷。
護衛們正自慶幸,容楚忽然向後一倒,護衛們大驚扶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忽起一陣狂風,卷得地麵飛沙走石,躺在地下的老李不住咳嗽,在風中徒勞地亂抓,忽然抓住一樣東西,似乎是紙張,他正渾身痙攣,下意識緊緊抓住。
喬雨潤一手抄起他,丟到車上,猛力揮鞭,駿馬長嘶,馬車衝出城門!
城門外,天節軍士兵狂馳而來。
須臾,容楚醒來,劈手奪過護衛手中刀,對臂上一割一挑,一縷血肉顫顫落地。
那位置,正是先前被箭上老李的血沾著處,此刻血肉已經變黑。
王六驚駭,“根本沒有傷到肌膚,血氣便有毒,好厲害的毒!”
容楚連眉毛都沒動一絲,偏頭注視著流出的鮮血自黑轉紅,才舒一口氣,隨手撕一截衣襟,將傷口匆匆一裹,看一眼猶自敞開的城門,和城門前空蕩蕩的白地,閉上眼,微微歎一口氣。
“天意。”他道。隨即聲音轉厲,“關城!”
城外。
季宜中聽說太後星夜來此,驚駭莫名,連忙匆匆穿衣起身參見,宗政惠一見他,便神色倉皇,不顧身份搶上一步,握住他雙臂,哭道:“老帥!太史闌喪心病狂,殺了玉瑞,還要殺本宮!老帥救我!”
季宜中腦中轟然一聲。
天色仿佛是一瞬間亮起的。
亮起的那一霎,天節老帥季宜中看見了城門上兩顆鮮血淋漓的人頭。
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嚎叫聲裏,一輪朝陽掙紮自天際迸出,潑灑一色雲霞如血。
季宜中瘋了。
季嫦是他的獨女,當初他南北征戰,妻子早喪,這個女兒一直帶在身邊,在軍營中長大,自幼隨他戰地遷徙,十二歲便操刀上陣,救過他的軍,救過他的命,直到二十歲才離開軍營,次年嫁人。
所以他對這個女兒的情分,不同尋常,是女兒陪著他一步一步掌握天節軍,走過一段最艱難的路,內心深處,她是他的記憶和依賴。他又憐惜她自小沒有如尋常女兒般安寧享受,還被耽誤了青春,和後來的夫君因為個性不合相處太少,情分也尋常。因此他對她的待遇,也遠遠超過三個兒子,一生秉持正統,卻因為心中愧疚,對這個女兒多加嬌縱,養成了她驕傲跋扈,睚眥必報的性子。